”说着话,陆夫人站起来,就要往楼上走。
陆振川道:“他闹脾气也不是一天两天,回回都惯着他,以后越来越变本加厉。”
“可……”
“我那条领带明天要系,你去找一下。”
陆夫人没说什么,上楼去衣帽间给陆振川找领带了。
晚晚用纸巾擦了擦嘴,说:“陆叔叔,我吃饱了,您慢慢吃。”
陆振川嗯了一声,说:“你上去之后,帮叔叔去知行的房里看一眼,问问他怎么回事。”
“叔叔?”
“你们是同龄人,比起我们这些老骨头,他更愿意跟你交流。”
“您……”她想问为什么不自己去,话到嘴边,她想起第一次月考时,陆知行被冤枉那次,他们也发生过类似的对话。
人家的父子关系,她一个外人,不太方便多管。
于是晚晚点头:“好。”
她走上楼,敲陆知行的门,听见是她的声音,陆知行说自己睡了,没有开门。
她没有那么喜欢勉强别人,也就没有再问。
回房间后,晚晚点燃香炉,放在左上角。青烟很快从雕花的炉子里冒出来,她嗅了一口,心旷神怡。
这是宁神香,木家独有的配方,她晚上一个人睡会怕黑,有这香在,能让她睡得安稳一些。
她看了会儿书,做了一些生物化学题,抬头看时间,已是深夜。
其实没有完全看进去,她总是会回想今天在实验楼里,陆知行在黑暗中带她下楼梯的画面。
她父母早亡,在四叔的照拂下长大。为了培养她的独立,她的淡然,她很小的时候,就要一个人睡。
不管她如何哭闹,叫门,都不会有人理会她。
寨子在山中,晚上妖风呼啸,呜呜作响,无数个在被子里颤抖的深夜,她都能听到蛇在楼顶上爬行的声音。
稍微长大一些,四叔送了她一条狗,她给他取名阿旺。有阿旺陪她睡觉,她安心许多。
阿旺很听话,又十分粘她,除了她之外,谁都不认。
她养了半年,在某一天睡醒后,四叔告诉她,阿旺被送走了,送到了大山外面,很远的人家。
山外。
那是陌生的世界,是她没接触过的天地,她连寨子都出不了,如何能出山,寻回她的阿旺?
那是晚晚记忆中,哭得最凶的一次,她什么都没有了,看到她会摇尾巴汪汪叫的阿旺,晚上睡觉紧紧窝在她怀里的阿旺。
如果它睡醒之后找不见她,阿旺会不会也像她一样流泪?
四叔却告诉她,如果害怕失去,就不要在一开始的时候付出感情。
起先她不懂,可是随着慢慢长大,阿旺被送走的事情一直刻在她心里,她忘不掉失去的感觉,所以不管面对什么事,她都变得克制,冷淡,不过心。
她成为了四叔最想要的样子。
也失去了一个女孩子本应有的烂漫和纯真。
却在今晚,牵住他的手,然后被他反握住的时候,涌上一股陌生的感觉。
她那颗自小封居在木屋的心,被人凿了个洞,寒风呼啸着灌进来,将心冰冻。
凿洞的人,是四叔。
是陆知行的手心的温度,驱走了那些寒,然后,把其他奇怪的东西灌进来。
她不知道他灌进了什么,她只是觉得,自己的心很满。
外面突然响起一道很轻的关门声,随后是脚步声。
再轻,晚晚也听得到。她常年在山里,处于安静的环境,听力一向比别人好。
晚晚停止思考,决定出去看看。
走廊里已经没了他的影子,晚晚走到楼梯处,扶着栏杆向下望。
果然看到木质扶手上,有一只熟悉的手,已经下到二楼。
晚晚跟了上去。
一路下到一楼,厅里的光线暗暗的,只有厨房的灯在亮。
晚晚轻手轻脚走过去,就见陆知行站在厨房里面,左手握着个小饭盆,右手搅拌着什么。
他拌得投入,没注意身后,过了半分钟,他尝了一口,似乎觉得味道不对,转身打开冰箱,往里面加了什么。
他转回身,边拌边向前走,抬头看见倚在门口的人影,不禁吓了一跳。
数不清是今晚第几次被她吓到了。
陆知行的嘴边粘了几粒白米饭,视线往下,手里端着一盆还没拌好的拌饭。
他有些尴尬,咽掉嘴里剩下的米饭,不知怎么想的,问:“来一碗吗?”
晚晚摇头。
陆知行哦了一声,继续拌他的饭,只是速度比照从前慢了不少,眼睛时不时会瞟她,很快又收回来。
晚晚走过来,问:“我帮你?”
“不用。”陆知行避开她的手,“你去睡吧。”
陆知行从她身边擦过,向餐桌走去。
晚晚回头,看他的背影,心里觉得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