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现在不愿见客。
游念闭了闭酸涩的双眼,用手揉了揉眉心,不由感到疲倦。
近日,他过得并不算太平,素来向他通风报信,泄露机密的长安城地下通讯网,最近一直安安份份的,没有什么动静。
游念心急如焚,又不能偷偷跑到城中向他们质问,了解情况,实在是憋屈。
而容陌那边也没有多大的动向。
自己发动了几次试探性的小打小闹,都被容陌不痛不痒,四两拨千斤的化解了。游念看不出他的明确态度。
这样过分的平静,尤似暴风雨诞生前的安稳,令他不免烦躁不安,又小心翼翼。
但他的副官却无法理解他的谨慎,嘲弄他是胆小如鼠。
他又聚集了几个同流合污的老前辈,公然在会议上和他唱反调,说:“想当年我们跟着薛老爷子混,南征北战的,什么路子没见过。现在竟然因为主将畏畏缩缩而不能出战,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看笑话吗?”
每当听到这般的风凉话,游念就恨得牙痒痒,恨不得直接冲上去,揪着他的衣领,再好好的理论一番。
他们没和容陌交过手,不知道他的可怕之处,连自己和爱人都敢算计的那股狠劲,以及对凡事都看得开,不瞻前顾后的稳定,光凭这一点,他就自愧不如。
更何况,这里是秦盛和的军队,不是他的——在游念看来,他的军队始终是自己培养出的邵延这些死侍,而不是他正在带着这些士兵——所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一直在按捺自己的怒火。
他现在暂且还需要秦盛和的力量,只是现在秦家军已是囊中之物的力量,却隐约有反客为主的迹象。
特别是自上次张奎来后,自己的这种感受就愈发深刻且强烈了。
游念一向不喜欢自己无法掌控的事情,若是无法为其所用,不如毁了更好。只是他尚且有用,暂且等一些日子就便好。
“游将军。”
营帐外的人又唤了一声,犹豫的声音让游念没由来的升起一股火气:“不见就是不见,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营帐外的人显然也有些窝火了,没有应答,就直接掀开了门帘,径直走了进来。
游念转过身,正想将他臭骂一顿,却在看清来者相貌后,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轻声唤道:“邵延。”
邵延脸色极差的点了点头,脸上还带着被人吵醒之后的恼怒。
他毫不客气的挑了一个位置坐下,游念才发现他身后还有一个人——是那日来过的张奎,他们的功臣。
只是现在,张奎的脸色极其苍白,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布满了新鲜,还未结痂,仍在流淌着鲜血的鞭痕。
游念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天牢逼供时的手段之一——自己的族人当年也受过这样的折磨。
显然现在不是回忆往昔艰苦岁月的好时机,游念也没那个心情,所以,他只是收回了探究的目光,将目光投向的低气压的邵延。
邵延无奈的耸了耸肩,暴躁的说道:“之前别人叫你,你不搭理人家,人家就只好去找常……”
说到这里,他的话音一断,脸上闪过了些许慌乱,又被他很快的掩饰了过去:“常樾不理他,结果他就上门来找我了。干!老子才睡下没半个时辰,又被吵醒了。”
他说这话时,话中满是悲愤的不爽,游念不觉被他逗着。
游念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又为邵延倒了一杯茶,这才看向张奎:“怎么成这样了!”
他边说,边皱起眉,倒真作出了一副逼真的为他人着想的担心模样,天知道邵延在一旁忍笑忍成什么样了。
张奎倒也十分配合他,轻声道:“没什么,只是被人打了而已。”
他说得风轻云淡,倒也真像那么一回事。
但本来也就只是被人套了麻袋,拖到青楼里,画了一大堆胭脂水粉罢了。
虽是如此,又怕惹他疑心,也还是配合的在裸露的皮肤上用鞭子打出了真伤,不怕人检查。
所幸,容陌特意在今天放出了风声,说已经彻查了城中的逆贼,全数关往天牢,严刑逼供了。
所以,张奎身上的鞭痕倒也无可厚非,只是……
游念打量着他身上的伤,发问道:“怎么逃出来的?”
没有主语,只有问号,甚至构不成一个问句。
张奎却忍不住放松了下来,殿下告诉过自己:只要让他相信自己这个问题的回答,自己就从此过关了。
张奎故作迟疑的想了想,紧接着用一种亮晶晶,在与别人分享秘密的语气:“倒也没什么,看守大门的狱卒是我哥哥的老战友,不相信我这样一个烈士家属会投靠敌人。所以他就与其他几个狱卒商量了一下,搭伙把我送出去了。我真想看一看那一群对我冷嘲热讽的官员,明天看到我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士兵已经出狱时的表情。”
他说的顺顺溜溜的,不打一个磕巴,再见他的神色和身上的伤,游念几乎是信了一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