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章刘氏贴身藏着的那封犹带着几分温热的信,她自然当着母亲的面拆封,先是扫了一眼,她的脸色立时凝重了下来,继而更是仔仔细细琢磨着每一个字。尽管章昶说得隐晦,但只凭一个自称秋韵和飞花救命恩人的人来找过他,她便已经能够察觉到背后的人物。然而,别说如今皇帝赦令未下,就算真的如陈善昭所言太上皇留有临终遗命要赦免不少人,但接触起来只怕也是……
“太子殿下回来了!”
随着这一声通报,章晗冲着章刘氏点了点头,立时携着母亲一块迎了出去。等陈善昭满面春风地解开身上那件素缎披风笑着走了过来,章晗亲自上前帮他解了头上乌纱帽黑角带,又把外头素服给褪了下来,改着斩衰,这才把人迎到了东暖阁中坐下。章刘氏又见了礼坐下,觑着陈善昭的气色不错,便笑着说道:“太子殿下总算是看着比之前Jing神多了。”
“哀毁过度固然人人称孝,但若是太祖爷在天有灵,想必也会觉得过了,毕竟,他老人家连民间婚丧嫁娶在遗诏中都下令不许严禁。”陈善昭轻轻叹了一口气,随即接过秋韵送上的茶,他喝了一口便开口说道,“父皇今日传太祖爷遗命,当年流放边疆的那些罪人家眷,全数赦回,只除了舒家人。”
秋韵此时正垂手侍立在侧,足足怔了好一会儿,她方才醒悟到这一条意味着什么,一时间竟是双膝发软浑身颤抖,最后竟是失态地缓缓蹲下了身子。章晗见她掩面痛哭的样子,连忙拉着她轻轻拍了拍肩膀,又冲着看到这一幕有些发愣的芳草说道:“别愣着,快搀扶秋韵下去!”
秋韵连忙抬起头,竟是泪流满面地屈膝跪下,磕了三个头后方才扶着芳草伸出来的手缓缓站起身,感激涕零地低头退出了屋子。而章刘氏不明白缘由,自是谨慎地闭口不言,孰料陈善昭当下又冲着她点了点头:“另有一个好消息好教岳母得知,岳父此番建下大功,已经拟定了封赏。部议是进正二品北平行都司都指挥使,改大宁卫,但父皇以为不重赏不足以激励士气,因而驳了回去。如今定的是,封睢阳伯,佩总兵印镇开平,授昶弟勋卫散骑舍人。”
竟是一举以军功封伯!
此话一出,不但章刘氏目瞪口呆,就连章晗亦是倒吸一口凉气。知道陈善昭断然不会把没个准的事拿出来说,章晗不禁开口问道:“这是皇上一个人的乾纲独断?下头文武百官就不曾有异议?”
“本来是有的,但父皇并不止赏了岳父一个。”陈善昭又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这才淡淡地说道,“此前征秦藩未赏的功勋,还有父皇麾下那些将士一直以来多半都是压着的功勋,如今也一并都赏了。张铭封河Yin侯,朱逢春封平阳侯,徐志华封永清侯,此外封伯的还有五人。至于战功赫赫的武宁侯则是进封卫国公,四弟妹的父亲定远侯进封定国公。”
这转瞬之间,京城的老牌勋贵里头便有两家晋爵国公,而包括父亲章锋在内,侯爵伯爵则是总共添了八个!
章刘氏已经是整个人都木了,而章晗则是看着似笑非笑的陈善昭,知道这晋封不管是皇帝自己早就想好的,还是别人勾起的想头,总之是和陈善昭无关。知道母亲必然还需要一定的时间来消化这又一个喜讯,她便上前握着母亲的手笑道:“这是天大的好事,不过娘回去之后记得告诉昶弟,身为勋卫是要进宫当值的,倘若他明年二月的县试有把握就去考,没把握就不用去强求了。他所言之事我已经知道了,爹和大哥都不在京城,他就是章家的脸面,决不能给人抓住把柄!”
“是是,回去我就对他说。”
亲自把母亲送到了丽正殿门口,等到单妈妈把人送了出去,章晗又回到了东暖阁,这才看着陈善昭道:“父皇应不会只赏了爹爹,宋先生呢?”
“父皇自然不会厚此薄彼。但宋先生毕竟不是武将,所以父皇下诏,召宋先生回朝,当面咨议。”陈善昭想起之前文华殿议事之际,自己和陈善恩陈善睿虽是太子亲王,但只算是旁听的,而那些真正的高官大佬们在父皇的乾纲独断下,反对的声音极其薄弱,他就不禁暗自叹了一口气。
不是他偏向自己的老岳父,薄待那些和父皇东征西讨南征北战的旧部,实在岳父这一次的战绩本就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反败为胜,而张铭等人从前的战绩被父皇的赫赫战功掩盖下显得不那么出众,如今不但封爵,更有人要封侯,难免要有人拿来和当年的武宁侯顾长风以及定远侯王诚相提并论,如是不能服众。在他看来,还不如把人派出去镇守一方,然后小有战功的时候再赏封来得名正言顺。
当然,他也知道,父皇想必看着满朝文武多半老人,不得不提拔自己的亲信班底。毕竟,父皇不像当初的唐太宗,帮着唐高祖打下了江山,开府建牙搜罗了众多文武。父皇的班底是在祖父的眼皮子底下建立起来的,皇位固然来得名正言顺,实力也是诸藩之最,可难免会有当藩王时遗留下来的习惯。而夏守义张节等人固然得信赖,但却不好直言相劝,他也不行,陈善睿论亲疏可以,但他这位四弟……而母后固然常常劝谏,但这是朝堂用人之事,最为敏感!
“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