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屏幕上面对面站着的两个卡通人物,他不由微微屏住了呼吸。
江牧无声舒了口气,松开了一直搁在鼠标键盘上的手指,鼠标上依稀能看到指痕留下的微shi汗迹。
“你……”
一出声发现自己的嗓音不知什么时候有些发哑,梁冬西停顿了几秒钟,才又继续问:“你一个人练了多久?”
“没多久。”
丝毫不顾及另一头正在看直播的游戏制作人,江牧先生diss起来完全没给面子:“刘珊珊做的游戏,难度果然跟她的智商成正比。”
“……”
梁冬西闻言稍稍沉默了会儿,而后轻声道:“江牧……你知不知道,这种游戏都是会记录玩家挑战次数的?”
江牧眼底淡凉的神色微动,没有应声。
梁冬西也没有等他回答,径自点开了后台数据统计。
【当前角色死亡次数:12996次】
“……”
当初试玩的几个小时里,他记得自己的雪兔子角色死了四百多次。
一万多次……要多久呢?
距离自己搬回家,也才过去三天而已。
其实他一早就发现了江牧眼里的血丝,以及眼下那两道淡淡的青痕,但在此之前,这些好像都被自己有意无意地选择无视了,或许是因为他潜意识里将其归为对方宿醉的影响。
梁冬西看着那个数字,好半晌没有说话,直到忽然想起曾经听说过的一件事——类似这种横版过关的游戏都非常考验玩家的“背图”能力,刘珊珊这款游戏全地图总长直达将近百页屏幕,更不用多说。
如果是高端玩家,这种技能点几乎堪称与生俱来般的本能反应,但若是换做刚开始接触这种游戏不久的新手玩家,由于缺乏充足的游戏意识,他们想要背图,大多只能采取最“笨”的方法。
意识到什么,梁冬西朝桌面四下巡视一圈,最后在角落那个废纸篓里看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东西。
随手抓来一个被揉得皱巴巴的纸团摊开,果然便见各种关卡陷阱位置记录字迹密密麻麻铺排了一整张A4纸——类似的纸团在废纸篓里浅浅铺了层底,目测不少于十个。
不出所料,他的确就是靠死记硬背加上无数次的机械性尝重复尝试,自虐式地强行训练起手指的短期神经记忆——不得不说,简直玩出了这种游戏的设计制作人所追求的最理想效果。
梁冬西眉头紧皱地看着那十几个纸团,只觉得胸口发闷得厉害,刷的抬头直直瞪向了身旁的人。
——你再给我编!?
“……”
江牧先前始终不动声色的眉眼间,终于浮上些微的无奈,他叹了声气:“知道了。下次我会记得先把缓存数据和垃圾桶都处理干净。”
“……哪来的下次?”
梁冬西咬着牙关,语气有些不自然的僵硬,尝试再三,终归没能憋住后面的话:“我说你是不是傻啊?还是脑子缺根筋?怎么会这么死心眼?难打就不要打了!又没有人要求你必须通关!”
“我必须通关。”
定声搭腔了一句,江牧又放缓语气,安抚他那些隐隐烦躁的小情绪:“其实也没有很难……再难一点也没关系。”
梁冬西胸口那股不知名的怒气倏地一滞,转而悄然浮上一丝似曾相识的恍惚感。
曾几何时,当自己追问他五年前为什么要转行的时候,他好像也回答过同样的话。
——为什么会没关系呢?
当时的梁冬西曾为此不解,而现在的他却问不出口了。那个答案已经隐隐浮现出了轮廓,其实他心知肚明。
曾经他问了,江牧没有说。现在他沉默着,江牧却给了他回答。仿佛为了印证他心底的那个答案,那句话音低而沉地在他耳边响起:
“只要终点是你,再难走都没关系。”
“…………”
梁冬西觉得自己喉咙口好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说不出话来,扁了扁嘴唇,眼中无声泛起一丝水汽,连忙转开视线重新看向电脑屏幕。
屏幕上的小雪人正站在雪兔子的面前。
一路过来不计其数的困境,他已经一个不漏地全部通过,甚至连雪兔子出发点前的那一小簇草丛也不例外——最后,终于站在了离他一步之遥的位置。
他就那么静静站着,给人的感觉就像他根本不是刚刚才到达,而是已经在那里守候了很久。
他为他跋涉过千山万水,只为了在尽头轻描淡写地告诉他——你看,一点也不难,只要往前走一步,就能打出Happy Ending。
雪兔子站在原地没有动作,他就继续无声地等待着,好像临到最后,也还是打心底里不舍得催促他一句。
眼眶涨得又酸又烫,梁冬西吸了吸鼻子,努力忍着哭腔,小声说了一句:“笨蛋……”
他终于下定决心,手指按下键盘上的某个键位。屏幕画面上的雪兔子向前一跳,顿时整个兔跳进了小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