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路上,他的心情还只是郁闷,那么等到医院挂上号之后,他就真是恼了。
梁冬西从小到都很讨厌医院。
消毒水的气息、隐隐泛着苦味的空气、冷冰冰的白大衣、饱受病痛折磨的患者、面容憔悴疲累的家属……一切都让他不喜欢。
不过对于江牧要带他来医院,他先前也没有坚持拒绝,因为下意识以为只是来配支药膏之类的,花不了几分钟很快就能完事。
于是,等江牧在一台自助机器上鼓捣一阵,最后拿着一小沓检查申请单回来,梁冬西整个人都傻眼了:
“什么玩意儿?”
江牧神情语气平静得仿佛理所当然:“右肩关节CT平扫,双侧腕关节X平片,右手正斜位X平片,右手B超——都是一些必要的检查。”
一连串乱七八糟的术语,听得梁冬西满脑子问号:“……请问必要在哪里?”
只是被不轻不重地磕一下,能磕出什么花式内伤?他人是豆腐做的吗?
“以防万一,做了才知道。”江牧拉着他走进检查区。
“……”梁冬西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深吸一口气,“我们就去药店买个跌打损伤的药膏,行不行?也不算白跑一趟了。”
江牧置若罔闻,脚步不停。
眼看离检查室越来越近,梁冬西逐渐开始忍不住心里一拱一拱的烦躁感——或者与其说是烦躁,毋宁说是他自己不想承认的一些焦虑、不安……甚至退缩。
他不知道该怎么跟江牧表达……自己有多么抗拒这个地方。
一直走到CT室门口,梁冬西脚下终于重重顿了住。
江牧拉着他的手也随之一滞,回头看向他:“怎么了?”
依照平时的习惯,每次跟江牧提什么要求,梁冬西八成是靠撒娇耍赖萌混过关。但这会儿他只是别扭地梗着脖子不看他,语气生硬道:“我不要进去……想去你自己去。”
江牧闻言微微挑了下眉,正要说什么,忽然被前方的另一道声音打断。
他们来的时间巧,刚好赶上正午,上午一批病人轮完,医师都在午休,检查室里空荡荡的,只有当日的值班医生还待在岗位。
看他们两人似乎在门口起争执,留着一头干练短发的年轻女医生出来问明情况:“有什么问题吗?”看到江牧手上的申请单,她顺手接过,“唔……‘梁冬西' ——哪一位?要做CT检查?”
“不做。”
断声拒绝,停了一会儿,梁冬西又闷闷地补充:“我不需要。”
值班医生的目光在两人间转了转,没再多说什么,干脆一点头:“行。”这种自助申请的诊疗项目,患者临时变卦不是什么稀罕事,“那我这边给你取消掉啰。”
可她刚抽出插在口袋上的笔,准备划掉申请单上的排号,下一秒就被阻止了。
“要做。”
江牧拉着梁冬西没放开,放缓语气:“听话。”
“……”
听你个头!梁冬西气得简直想挠他。
病患与家属对于诊疗方案的态度迥然,类似的情况在临床医生眼里同样见怪不怪。面对此情此景,年轻医师熟练地出言调解:“有什么不方便的情况,建议沟通一下重新安排时间,毕竟我们检查过程中也需要患者本人的协作配合。”
话中之意很明显——至少就目前来看,梁冬西显然完全没有想要配合的意愿。
说到最后她委婉道:“如果不是很紧急,需不需要——”
但对于她提到的问题,江牧当然不可能不懂,语气不容置疑地径直打断:“四十分钟之前,他的右肩被重物压伤,初步检查伤势轻度,但考虑他右手原本有比较严重的旧伤,不能排除牵涉影响的潜在可能。我不认为有余裕延期复查。”
“……哦?什么旧伤?”医生微微吃惊,向梁冬西问道。
“……”
梁冬西被吓了一跳,忽然想起前些天曾无意间被江牧看到过右手掌心的疤——当时他明明没有多追问,没想到一直记在心里。
袖口下的手指悄悄蜷了起来,但因为腕间被拉着,没法藏到身后。
他没有直接回答医生的问题,目光有些不自然的躲闪:“已经好几年了,不是很严重的……早就痊愈了。”
……一个说严重,一个说不严重,所以到底是怎样?
意识到自己又碰到了难搞的病患,值班医生暗叹倒霉,有点头疼:“唔……既往病史有带来吗?诊疗记录也行。”
梁冬西埋着脑袋不看对方,正要摇头,却忽然听身前江牧开口:
“右前臂重度挤压伤,桡骨掌骨多处错位骨折;手掌软组织切割伤,伤口长约十二公分,小指近节处创面深度达骨皮质,小指伸肌腱有一根断裂。当时手术做得很成功,术后复健锻炼顺利,目前右手功能活动基本正常。”
“…………”
他一通话说得字正腔圆毫不含糊,在场另外两人顿时双双一脸懵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