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引载史料浩瀚驳杂,成书之期已定,仓促校阅时或微有差讹,亦所难免。”
魏彬眼睛一翻,冷笑道:“微有差讹?刘大人不愧是两榜进士出身,一字千钧,一个‘微’字便是有一百大板,也推掉了八十吧。”
“你……”刘玑怒目而视。
“我什么?先顾顾你吧。”
“给事中潘铎、御史杨武上本弹劾礼部左侍郎兼翰林院学士刘玑等受命编纂……”魏彬略微停顿一下,见刘玑幡然变色,嘴角轻勾,振振衣袖继续道:“光禄寺卿周文通等职专誊写,不能研精其事,俱宜究治。”
“魏公公,老夫身为总裁官……”
“阁老莫急,有你的事。”魏彬打断李东阳道,“李东阳身为总裁官,失于检点,责亦难辞。”
李东阳眼中闪过一丝疑虑,苦笑道:“身膺重任,校阅不周,致书成有错,老夫岂能无罪,幸有魏公公心细如发,明灯指路,不至酿成大错,老夫代编纂诸君谢过公公了。”
被捧了一句的魏彬浑身轻飘飘的,哈哈一笑,“李相哪里话,咱家不过拾遗补阙,眼睛就难免毒了些,怎比得上阁老大才啊。”
李东阳陪笑一阵,突然道:“但不知对这二人的题本,圣意又是如何裁决?”
“陛下认为这题本言之有理,令涉事所司详核书内差讹及誊写官姓名奏上。”
魏彬说完,又小声叮咛了句,“阁老无须担心,您老虽说担着总裁的名头,可凭您与刘公公的交情,这股风刮不到您的头上。”
李东阳笑着道谢,送走了扬眉吐气的魏彬,转过脸来已是一脸忧色。
“阁老,潘杨二人的这份题本内阁可曾收到?”詹事府詹事杨廷和上前问道。
李东阳摇头,“来此之前,老夫同你等一样也是一头雾水。”
“上奏时银台未曾递交内阁,未经票拟明旨已出,难道是刘瑾……”杨廷和警觉言道。
李东阳点点头,喟然道:“老夫忧心,这是要兴大狱的前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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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觉得咱家是小题大作?”
刘瑾在书案上搁笔,笑看立在身前的丁寿。
“是有那么一点杀鸡用牛刀的感觉。”丁寿用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个头发丝细的距离,讪笑道:“翰林院那帮酸子自恃清贵,平日散漫惯了,写的文章都狗屁不通,编史时有失考据怕也是难免。”
这倒不是二爷成心黑翰林院那班词臣,京城内流传四大不靠谱,‘翰林院文章’位居其一,另外三个分别是‘武库司刀枪’,负责皇帝御膳和宫廷筵宴的‘光禄寺茶汤’,还有一个治死了N个大明皇帝的‘太医院药方’。
大明军备虽说不至于像一些段子所说的‘总兵戴生锈头盔’和‘三刀捅不死牛’,但工部督造官上下其手、虚应故事确是真的;至于太医院的药方,那位宁可天天吃铅汞化合物也坚持不吃药的道君皇帝最有发言权。
光禄寺卿位列小九卿,光禄寺自设银库,这里的官儿都是实打实的肥缺,中饱私囊是家常便饭,天知道供应一个吃素的弘治皇帝,仅弘治十四年光禄寺银库见底不算,还倒欠了户部太仓银库四万两,是什么样的骚操作才能干得出来,最缺德的是这帮孙子贪了皇帝的饭钱还不干事,给皇帝做的菜一路往咸、浓、厚、重口味上靠,连明朝老百姓都看不下去,“今大官进御饮食之属,皆无珍错殊味,不过鱼肉牲牢,以燔炙酿厚为胜耳”,想知道明代皇帝宫廷菜什么味道吗,吃两天大食堂就什么都清楚了,嘉靖以后的皇帝们实在不愿再遭这份活罪,“每日所进之膳,俱司礼监掌印、秉笔、掌东厂者二三人轮办之”,太监们给皇帝办事无论如何也比外朝的文官们靠谱些。
能和以上三者并列,翰林院里学问什么水平可想而知,不过好歹现在是正德朝了,起码不会再出现弘治爷那会‘礼部六尚书,一员黄老;翰林十学士,五个白丁’的盛况。
刘瑾也被丁寿挖苦翰林院的言辞引得莞尔,虚点丁寿道:“你小子呀,莫不是以为他们只是不小心在编书时出了些疏漏,而咱家处置他们也是一时意气?”
“难道不是么?”丁寿笑着应道。
刘瑾收敛笑容,“这么想可是小瞧了咱家,也小瞧了左班文臣。”
“你且瞧瞧,这帮酸子在书里夹了多少私货。”刘瑾抬手唤过丁寿,指着案上自己用朱笔划出的《历代通鉴纂要》部分誊抄。
“秦二世二年,以赵高为中丞相事,臣等谨按:宦者之祸,始于赵高,盖皆隔绝蒙蔽之术以愚其君,而利其私图,遂为后来奸佞乱贼之祖……”
“曹魏文帝黄初二年,魏立法自今后家不得干事条,臣等谨按:外戚专政而西京亡,中官擅权而东京亡,此曹魏不远之鉴也,夫禁微者易,而救末者难……岂非万世人君当谨守者哉!”
“唐宪宗元和四年,削夺王承忠官爵发兵讨之事,宪宗以中官为大将,乱政也!”
“宋徽宗重和七年,封宦者童贯为广阳郡王条,臣等谨按:君主癫悖如此,他日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