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干啥的?」「剧团我在电视上瞅着了,你妈在学校就唱得好,就是环境不
兴这个。」「你属啥的?」无法想象老贺也可以如此唠叨,我倒宁愿跟她谈谈物
权法草案。好在母亲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我松口气,几乎要侧过身去。它却又停
了下来。「喂。」这次声音有点响,母亲再次走开。
我抬头看了老贺一眼,她说:「以后当律师啥样,瞅瞅你妈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母亲便推门而入,速度之快令人惊讶。
老贺说:「大忙人!」
「那可不,」母亲笑了笑,捋捋头发,甚至长舒口气,「咦,你俩是不是都
没吃啊?」
打宾馆出来,母亲说她要和老贺说会儿话。我说那我先走。她看看表,说:
「别走远,二十分钟后回来。」
我实在没地方去,只好跑校门口的马路牙子上喝了罐啤酒。隔着铁栅栏,隐
隐能看到她俩在垂柳下的长椅上坐着。约莫过了半个钟头,母亲才来了电话。于
是我就往回走。两人已行至雕塑西侧的甬道上。见我过来,老贺便跨上了心爱的
自行车。我说:「贺老师再见。」她笑着说:「别忘了论文。」
我这才发现自己大意轻敌了。
果然母亲问起论文。我不晓得她知道多少,只好避重就轻地「如实相告」。
她说:「你是不是太吊儿郎当了?」
我说:「哪有?」
她说:「严林你听好了,其他我都由着你,学习上瞎搞我可饶不了你。」她
确实是这么说的,就站在校门口。不知是平阳的风还是其他的什么让她眉头紧锁。
第一次,我发现自己比母亲高了那么多。直到站在毕加索旁,我都没说一句话。
母亲捅我一肘子说:「咋,还生气了?」
我确实没生气,于是我说:「我没生气。」
「德性,」母亲拉开车门:「上车。」
「干啥去?」
「上去再说。」她在我屁股上来了一巴掌。
为了证明自己没生气,我主动询问老贺跟她聊什么了。母亲呸一声:「女人
家的事儿,你个大老爷们瞎惦记啥?」片刻,她又小声嘀咕:「你贺老师都分手
了,你也不给妈通个气儿。」
虽然知道不应该,我还是忍无可忍地笑了出来。
「你这人真是没一点同情心啊。」母亲瞥了我几眼,脸蛋绷了又绷,终于噗
嗤一声趴到了方向盘上。
科技市场在北二环,一来一回将近俩小时。装了四台机,家用一台,剧团三
台。如你所料,上次母亲捎回两台,信息化时代嘛,办公效率确实能提升不少。
母亲问我要不要再整台笔记本,我赶紧摇头。她问咋了。我说用不着。倒不是真
用不着,而是众所周知在大学宿舍里电脑已是时间黑洞。又不是搞工科的,打发
无聊时光理应用些更高明的方法。
期间母亲接了好几个电话,完了说现在外出邀请越来越多,这半个月都十来
个了。
「邀请多还不好?」
「人都拿你当戏班子,无非是红白事儿、赶庙会,顶多有俩仨文化节,跟妈
的初衷还差得远啊。」
我这才想起正事,遂问评剧学校的合同签了没。
「谈妥了,」母亲笑笑:「过几天在平海有个签约仪式。」
我不由松了口气,却又感到浑身轻飘飘的,什么也抓不住。而头顶的阳光却
生猛有力。去范家祖宅的路上,陈瑶来了个电话。她问我在哪儿。我说车上,咋。
「令堂走了?」
「还没。」
「噢。」
我想说「噢个屁」,她已挂了电话。母亲问谁啊。我说陈瑶。她问咋了。我
说没事。她白我一眼,好半会儿才哼了一声。
然而刚进大学城,我就看到了陈瑶。她梳了个高马尾,穿一身白边紫叶连衣
裙,仰脸站在路边摊的遮阳伞下。四点光景,马路上没几个人,光溜溜的柏油路
亮得像面镜子。耀眼的风裹挟着地底的热气,扯得五花八门的塑料袋漫天飞舞。
这一切搞得陈瑶分外古怪。我只好靠了一声。
母亲和陈瑶的历史性会晤已过去十五分钟,我还是有点紧张——我是说我比
陈瑶还要紧张。后者已经可以在母亲面前收放自如了。她吸着雪碧,口齿伶俐地
谈着自己的专业,仿佛真的攥了把名曰大数据的针,即刻就可以在你脑门上搞一
下。现场验收,不甜不要钱。她说的那些名词,那些花花道道,我都闻所未闻,
母亲却听得津津有味。我实在无话可说,除非老天爷允许我抽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