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她说她有事儿要先走,回头再说。
「那个谁,老姨走了啊。」
隔着两步远,她冲陈瑶挥了挥手。
老实说,要不是陈瑶嘴巴紧闭的样子,我真觉得这是一场梦。
建宇大火在印度洋大海啸泛起的口水中尘埃落定。
如行政法老师所说,确实处理了几个人:三个保温材料质检员,两个项目施工监理,一个项目执行经理,一个副总经理,两个城建局科长、一个副处,连物业公司老总都被献上了祭坛。
而被立案调查并提起公诉的拢共五个人,物业公司老总依旧没能跑掉。
老贺说这货起码十年以上有期徒刑。
值得一提的是,以上名单中并没有「梁致远」。
这是好是坏,我也说不好。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许久未见,我竟有点怀念那个三千张老牛皮了。
或许,我怀念的只是种确定性也说不定。
好吧,无论如何,零五年就要来了。
至于陈瑶,谁也没料到为灾区献爱心引发的冷战会一连持续好几天。
可怕的是,我乐于这样。
倒不是说鄙人心理变态,而是事情已然如此,且看它如何发展吧。
最起码,在大西北漫无尽头的冬日里,这种莫名其妙的对峙为心绪不宁的我带来了那么一丝乐趣——好吧,归根结底,还是心理变态。
上次陈瑶来平海时,母亲就约她元旦再来玩,这次圣诞节算是发出了正式邀请。
去哪儿玩呢?平河滩看看冰凋啦,原始森林瞧瞧雾凇啦,好玩的地方多去了。
我说,这逢年过节的,你们这第三产业可不忙得要死啊?母亲说,一年这一次空还抽不出来?放心来吧。
按她的计划,是全家出游,包括整日与猪、鱼作伴的父亲。
当然,很遗憾,奶奶被排除在外。
术后两周不 到,她老就出了院,因为父母皆忙,只好请了个护工。
奶奶原本指望某位远方表亲来照顾她,如你所料,被母亲残忍谢绝了。
要我说,谢绝得好。
元月一号一早我就提上箱琴赶到了汽车站,等到平海已近下午四点,一路上堵得像锅煮沸的稀粥。
谢天谢地,母亲搬回来住了,约莫是奶奶的功劳(或苦劳)——即便她老从未邀功,甚至父母闹别扭这事也再没人提起。
元旦的一团祥和中,一切似乎恢复如初,那些关于琐事的拌嘴平淡得让我怀疑是自己的记忆出了岔子。
但,终归只是表象。
父亲偶尔的沉默,母亲打厨房出来猛然撞见我的一个眼神,父母卧室里掉根针都听得见的安静,都是这个季节里迥异的风。
当然,我们可以假设,时间会解决问题,就像她治愈奶奶的伤痛。
后者已能下地行走,一天到晚不间断地在家里绕圈子。
她想出去,这个左腿比右腿略短的人觉得自己应该走出去,到大自然感受一下冰天雪地,「那才是实打实的透气儿」。
如母亲所说,父亲在家。
确切说是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我回来就说:「回来了。」
这么说着,他站起身来,向门口走了两步,然后——猛然立定不动了。
他头发乱糟糟的,像个老鸹窝。
于是他就搔搔老鸹窝,笑笑说:「给你倒杯开水去。」
我问奶奶呢。
父亲回头「哦」
了一声,但还是母亲抢先开口了,她站在地毯的东北角上,把钥匙晃得叮当响:「睡着了吧,你不会看看去?」
于是我就看看去。
如她所说,确实睡着了,一如既往,头发花白,但气色不错,发福的脸蛋在紧绷中吞光焕发。
这光泽,与干枯的头发、与周遭的气味形成一种巨大反差。
然而毫无办法,冬天就是这样,要么忍受寒冷,要么就得尝尝生活、甚至生命的味道。
「睡着了吧?」
母亲脱去羽绒服,露出纤细腰身。
我点点头,然后不受控制地说:「屋里闷。」
母亲扭身进了主卧,也不知听到没。
父亲还是坐在沙发上,左首茶几上立着个保温杯,正冒热气。
于是我就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但他决计不会跟我谈一谈,我自然也不会「问你爸去」。
没有原因,这就是事实,铁一样的事实。
然而还是无法想象,我们父子身上会发生一个类似余华小说里的故事。
匪夷所思的噩梦。
如果蒋婶是一个噩梦,或许牛秀琴也算一个。
这么说曾经的「救命恩人」
好像确实不应该,但我觉得她不如改名牛皮糖得了,拧巴、黏煳,咋甩都甩不掉。
特别是她那笑,老让我想起影视剧里某些不怀好意的奸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