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母亲也不答,走在冷雨凄凄的步行街上时她才说:「你就不能让你贺老师少
操点心啊。」
或许她说得对。
母亲问我国庆放几天假,我支支吾吾答不上来。她问我还上不上学了,我说
明天就走呗。半晌,我吸吸鼻子,又说:「你不回去,我哪儿放心啊。」难得的
甜言蜜语,当它们打嘴里溜出来时,我也是大吃一惊,登时心里怦怦直跳。而母
亲,只是哼了一声。饭间母亲问起乐队的事情,我说很好啊。理所当然,谁也没
有提及父亲,多么古怪的默契。父母之间的事我从没想过问,我没问母亲打算怎
么办,没问她准备在外面住多久,甚至任何会让人联想到这件事起因的东西我都
会主动屏蔽掉。漩涡就在那里,而我很可能是它的一部分,哪怕只是条尾巴也足
以令人羞愧难当。
母亲叫了个牛犊火锅,吃得人满头大汗。虽然之前一直在推脱早饭吃得很饱,
一旦操起筷子,那些僵硬扭捏和装模作样便迅速被抛诸脑后。母亲问我这几天都
干啥了。我笑笑,故作夸张地吸溜吸溜嘴,说啥都干了。她瞥我一眼,随后便没
了言语。周遭人声
鼎沸,水汽袅袅,某种密不透风的油膜将我们紧紧包裹。好半
晌母亲才开口,她只是叫来了服务员,说下面吧。待服务员离去,母亲终于再次
面向我,她让我快点吃,说这大雨天堵车路可不好走。在我埋头苦干时,她突然
问:「这几天也没跟陈瑶联系?」
或许是太过突然,我险些给噎住。猛灌几口水,我才能说出话来,我说:
「当然联系了!」
母亲努努嘴,却只是点了点,然后《寄印传奇》就响了起来。这通电话持续
了许久,在我左顾右盼几近不耐烦时母亲才回来。她吩咐我八号早一点起来,说
给找了趟去平阳的顺风车。我能说什么呢,我说好。
再次踏入风雨世界时,母亲说:「年轻人要有自己的目标,不要老搞些乱七
八糟的。」我瞥过去,撑开伞,她却不看我,只是挽上我胳膊说:「帽子戴上。」
于是我就戴上了帽子。我环顾周遭,灯红酒绿,天空污浊得像幅褪色的水彩画。
这就是2004年十月七号二十一点十二分的平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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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号一整天都在排练房玩,鼓手没归队,我就客串了把鼓手。大波说:「你
个逼节奏感行啊,以后你来打鼓得了。」当然,这是瞎逼胡扯。倒是他老从北京
捡回了一书包的洋垃圾,多是4AD八十年代的唱片,能否欣赏得了另说,幸福感
满满是肯定的。「这年头啊,」大波感叹:「连王磊、丘大立的碟也卖不出去啦,
没人听了,再没人听打口了。」下午到了饭点,难得大波尽兴乃至要请客喝酒,
陈瑶却说有事,一把给我拽走了。至于是啥事,她老守口如瓶、装聋作哑。没有
办法,我只能在后面跟着。
在校门口的石狮旁,陈瑶停了下来。她冲我笑笑,我也冲她笑笑。但恕我直
言,不说依旧火辣的夕阳,这稀粥般人来人往的,你这么一杵,实在有些愚蠢。
兴许听到了我内心的呼喊,陈瑶朝停车场方向走去。然后一辆奥迪A6便缓缓驶来,
在我们面前堪堪停下。接下来,陈瑶拉开后车门,抱了一床凉被出来——当然,
后者很快便辗转到了我手里。这时前车窗也摇了下来,如你所料,是陈瑶她妈。
我笑笑说:「阿姨好。」
她摘下大蛤蟆镜,也笑笑说:「你好。」就是这样。我以为她会打车上下来,
但是并没有。
陈瑶走近,问她是不是还有事儿。她妈张了张嘴,却被陈瑶一句话给顶了回
去——「咋,不请我俩吃个饭?」
饭点人多,只好去了校宾馆。当然,即便人不多,就近吃饭的话她妈多半也
会选择校宾馆。陈瑶说吃火锅,于是我们就吃火锅。在等待上菜的过程中,说不
好为什么,我总感觉有点尴尬。兴许这是硬抢过来的一顿饭吧。
陈瑶话很多,可以说肥羊和鱼片也拿那张小嘴毫无办法。但她主要是面向我,
乐队录音了,教学评估了,奖学金了——我不明白这些鸡零狗碎为毛要挑在这个
时间点说。她甚至一本正经地跟我探讨练习110米栏的可行性,除了硬着头皮信
口开河,我也别无选择。不知是不是陈瑶过于活泼,她妈显得有些落落寡欢。这
个一袭黑裙的女人很少动筷子,话也少得可怜。撇开刚进门时对宾馆装潢的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