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完全苏醒后的身体,其实也仅恢复了不到三成的元气,方才一番情绪波
动后,令他又消耗了不少精神,此时站在门外,听着楼下醉生梦死,楼上蝶舞莺
飞,属实嘈杂。有几处房间的狎戏甚至耍得相当大,男女的嘶吼尖叫声已透过那
厚实的木门清晰地传到他的耳中,那般刺耳,却又带着几分动听。
幸好清柳不做那些活。他如是想到。
正胡思乱想着,就见到老板娘款款步
出房门。齐九嵋直起身子,又行了一礼,
恭敬地道:「老板娘,在下齐九嵋,京西惠安村人……」
话刚出,老板娘伸出手打断了他,面色平淡地看了他一眼,冷冷道:「老实
说,若非看出清柳对你有情,我真的没兴趣来搭理你。」
齐九嵋见她态度冷淡,忙解释道:「那日言语冒犯,是非本意,齐某对老板
娘绝无不敬。」
「我虽是妇人,但还未气量小到与一介小辈计较言语之失。」
齐九嵋不解其意,问道:「那老板娘为何……」
老板娘转过身来看着他,道:「你难道真的以为,单凭你二人有情,我就能
点头将清柳许你?」
齐九嵋闻言有些羞愧,沉溺于情爱之中,使他竟一时忘了自己一事无成的事
实,他吞咽了一口唾沫,整合了一下语言,回道:「我知道,清柳乃是青滟楼的
头牌,天下的花魁之首,留着她在,自然比随便嫁予我一个乡野莽夫要有利得多。
但一切变化自今日我二人定情始,我今年参加省试,已备下足量腹稿于心,一定
功名大成。请老板娘予我一些时间。」
老板娘默默地听他讲完这一席似老成又稚嫩的话语,不禁哑然失笑,笑容中
充满了嘲弄的意味。
齐九嵋不解地道:「老板娘不信在下所学么?如若不信,尽可等那发榜之日,
看那榜上有无齐九嵋之名!」
老板娘长叹了一口气,道:「我信不信你,这并非重要。我只问你,你可知
清柳献过舞的人中,最高地位之人是谁?」
这一问题问出,令齐九嵋颇觉诧异,但很快,他就发现了一件真正令他不得
不在意的事情,那就是除了道听途说的消息,他似乎从未仔细了解过清柳其人。
就连她曾经为谁献舞都不甚明了。
他半试探半好奇地反问道:「可是太子殿下?」就这消息,还是照着青滟楼
背靠东宫的关系推测出的。
「是当今陛下。其次是太子。还有当年前来与北旸解战定约的塞外三族的三
位汗帝」老板娘淡淡道。
齐九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几人地位之尊崇,可谓举世之最,唯一可与之
并驾齐驱的,怕是只有那复活后至今不见踪影的魔星了。
齐九嵋苦笑。
老板娘继续道:「清柳自挂牌上名这数年以来,我受到过无数达官贵人为其
赎身求娶的请求,文至宰辅之子,武至靖远大将军胞弟,俱是家门显赫,人中龙
凤,备受圣上宠信的重臣。可都被我一一回绝,毫无回旋余地。」
齐九嵋心中的压力更添一层,他已经隐隐感觉到,此时的自己绝无行事之力。
清柳之于青滟楼和东宫,甚至是皇室,都有着不可取代的意义。
「所以,哪怕你今日便挂一身紫衣前来,我最多笑脸相迎,厚礼相待,但要
求娶清柳,也断不可能。」老板娘道。
(注:春秋战国时国君服用紫。南北朝以后,紫衣为贵官公服,故有朱紫、
金紫之称。)
若是以往的齐九嵋,肯定就此知难而退了,毕竟二人身份差距实在云泥。但
不知怎地,自从经历两番大劫之后,他的性情也逐渐起了变化,越是不可为之事,
他内心越是跃跃欲试。
他沉默了半晌,突然笑道:「多谢老板娘提醒,但齐九嵋行事,从来凭心而
起,只求无悔。路难行,便只能寻法破之,断无回头之理。烦请老板娘代传一句
给清柳,我无事,只有些疲乏,便先回房休息了。」
说罢,他也不在意老板娘那诧异如看死人的目光,顾自离开。
老板娘目光中的诧异很快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蔑视。
「少年傲气,当我见得少么?」——
京郊,冼湖边的密林内,本是风停林静,却见一名少女急急而奔。那少女披
发赤足,狼狈不堪,任由一双原本白净的玉足被树枝尖石扎得鲜血直流,钻心疼
痛,却仍旧不能使她放松一丝丝奔逃的劲力。
林中飞鸟被这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惊动,纷纷挥翅疾飞,有数只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