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章、无策
朱利安听着史宾沙医生如此说,神色未变,只平静地问:「医生的意思是治不好了吗?」
「一般头脑受创的病患,恢复程度都是各异的,这视乎他们受伤的是脑里哪一块区域。」史宾沙垂眼看着武子良,便道:「这位病患健康状况良好,受创的大概只有记忆和认知的区块,但这却是最难治的,目前并没有任何疗法或药物能帮他。」
朱利安便交叉着双臂环於胸前,沉默地思索着。
「史宾沙医生,你是这领域的专业,我十分信任你的意见。」朱利安谨慎地、认真地问:「所以,这病人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对吗?」
「很大可能。」史宾沙虽是颔首了,却又苦笑着道:「当然,凡事并没有绝对,也许他会是个奇迹。」
朱利安便也了然一笑。他看向武子良,想着武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很忧愁。
他是不在意武弟弟将来如何,然而若能治好对方,武就要一辈子欠着自己的情,这却是非常、非常可贵的。
朱利安实在不希望令武失望。
「谢谢你,医生,我明白了。」
朱利安客套的回应,便把史宾沙医生送出门去。梨子坐在房间的一角,一直不安的听着两位洋先生咕咕噜噜的说话,从他们的神色上看,就知道哥哥的状况毫不乐观,一颗心都纠结起来了。
「哥哥。」待两人都出门去了,梨子就凑到床边低语:「别再凶了,医生不肯治你,我们就无处可去。」
然而武子良一直瞪着门外,戒备的绷紧了身体。他不看史宾沙,反倒是格外用神的盯着朱利安,彷佛对这高大的身影,就充满了根深蒂固的敌意。
那敌意是从何而来?梨子并不知道,只道是洋人奇怪的外表教哥哥害怕了。
朱利安目送着医生上车,并没再回房去看武子良,对方的状况他已是看得非常清楚,而史宾沙医生也下了结论,尽管这结论是沉重的。
「夫人,我先回去了。」朱利安便对夫人辞别:「实在非常抱歉,我那两位客人,还需多打扰你一段日子。」
「这里的房间多的是。」从朱利安把这二人带来,再找史宾沙医生医治,夫人心里早已充满了好奇:「这两华人和你有甚麽关系?是你的朋友?」
「是我朋友的弟弟。」朱利安笑了笑,道:「他受了致命的伤,因为中医没有办法,就让我看看西医能否治。」
「哈,那些黑色的药汁,怎麽能有用?」夫人便笑了起来,言语里带着轻慢:「我倒是非常讶异,你竟然有华人的『朋友』。」
朱利安脸上的笑意更深,「夫人,我是外交大使,与华夏人的接触自是较多。」
「嗳,但这也不至於成为朋友吧?」夫人便道:「毕竟都是些黄皮猴子……」
朱利安的笑容未变,然而垂眼看着腕表,就风度翩翩的打断了这段对话:「夫人,遗憾没法与你畅谈,我该回去了。」
「我丈夫最近都不在。」夫人便双手环胸,风情万种的看着朱利安,「你可以不回去的。」
朱利安犹是挂着灿烂可亲的微笑,然对於曾经流连的圈子,甚至是眼前的公爵夫人,已是感到了排斥。他早已听惯这些傲慢的、不可一世的说辞,这也是无可厚非的,因为即使来到华夏,这些人还是只活在贵族的圈子里。
往後回到母国,也许他亦将成为随波逐流的一群,光是想像,便教朱利安生起阵阵的不适。
「谢谢你的邀请。」朱利安客套的回绝:「只可惜时间并不允许。」
朱利安辞别了夫人,便驾着汽车回到他在德租界的宅子。花园里,无数的花蕾含苞待放,即将便要盛开。严酷的寒冬已经过去了,春天转瞬便要来临。
然而这一次,他只怕是要看不到了。
「科林,我回来了。」
「少爷。」
朱利安进到屋内,各处的挂画、摆饰早已是收拾起来,一箱箱寄回母国去。看着空落不少的大厅,朱利安便苦笑说:「这看起来实在太寂寞了。」
「这是为了让少爷回到母国时,东西也能马上抵达。」科林让下人把又一个大木箱提出去了,才问道:「武的弟弟,状况怎麽样?」
「很不好,史宾沙医生说无能为力。」朱利安边说,边把外套解下,对贴身不离,又格外喜欢子yin的老管家,自是直言不讳:「看来我没有办法帮到他。」
科林脸上便露出诧异又遗憾的神色:「那位弟弟,他的状况真有那麽差?」
「基本上是完全认不得人了,就像动物一样,只剩下本能。」朱利安便扬起一抹笑,说:「他要是动不了,那还好,可麻烦是他暴戾的很,也无法沟通,我也不知道武如何能把他藏起来。」
「也没法让白他们知道,对吗?」
「是的。」朱利安轻轻颔首,「知道的话,就不会再让这弟弟活着。」
科林花白的眉头蹙了起来:「人已经疯了,那也不能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