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九章、煎熬
夜半,旅馆房外响起一阵轻缓的脚步声,脚步来到房门前就停住了,然後就是微不可察的两声『叩、叩』。
梨子灵敏的从床上跳下,给来人打开门。当她看到准时出现的子yin,眼里就绽出了盼望:「大哥哥……」
「梨子。」子yin揉了她的头发,便走进房里去,直去看那牵挂了一天的弟弟,梨子像条小尾巴般紧跟着他,她把身上陈年的脏垢洗净,还换上一套新衣服,几乎是改头换面了。
「哥哥有醒来过吗?」子yin朝她问道。
梨子便摇了摇头:「哥哥一直睡。」
「是吗……」
子yin走进房里,就看到犹沉睡着的弟弟,他坐到床边,下意识便垂下头,额头贴着额头的感受着子良的体温,还是和昨夜一样烫得吓人。
子yin微微蹙起眉,就轻抬起弟弟的头,把伤处仔细察看。白布带上乾乾净净,还和今早离去时一样贴服,脑後也再没有血水渗出来,这都是好的徵兆。
子yin坐起身,就从皮包里取出一个小水壶,盖子扭开後,一股浓烈的药香味儿伴着热气散溢出来,是他让下人熬给自己的。
既没办法带子良去诊治,子yin就只让大夫开了一些退热、镇痛的方子,也不知道对不对症,但是眼下却再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梨子本想说哥哥睡着了,大哥哥没办法喂他,可下一刻,却是见大哥哥含了一口苦药,低头下去,嘴巴贴着嘴巴的喂哺。
墨黑的汁ye从哥哥嘴边渗出来,大哥哥就箝住他的下巴,把舌头都顶进去了。
「唔……呼……」
梨子看得目定口呆,她就看着大哥哥这麽一口一口的喂药,直至壶子里一滴不漏,才拿出手帕儿擦嘴。
「梨子,你去睡吧。」子yin目光一直不离子良,就说:「我在这里看着他。」
「哥哥明天会醒来吗?」在梨子眼里,子yin早已成为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贵人。
「不知道。」然而子yin心里的空茫,却是与小乞丐不相上下。他就默然地看着子良,自我安慰道:「也许会吧。」
梨子其实还怀着许多的疑问,比如大哥哥是不是认识哥哥?他们之间是甚麽关系?但她不敢问,因为怕自己问多了,大哥哥就会烦了,甚至是把自己赶走。
从懂事以来,她就被人贩子带着,和一群小乞丐四处讨饭。嫌恶的嘴脸看的多了,这样待自己好的人,却是第一次遇到。
「晚安,哥哥。」
她还想吃更多的包子,穿乾净的衣服,还有待在这温暖安静的房间,等大哥哥来。
待梨子睡下,子yin便合上房门,静静的在床边守着子良。
子良的胸膛因为呼吸而起伏,他的身体很热,是滚烫的,犹载着旺盛的生命力。子yin探手过去,就把弟弟的手紧紧攥住,心里渐渐泛着酸,然而在悲伤里,却又怀着一丝的庆幸。
「子良……」子yin低声道:「哥哥来了……」
从子良出生,他就是武家的天、武家的地,是最矜贵、最摔不得的嫡弟弟,而子yin这庶生的兄长,是必须要把他捧在手心的。
但是教子yin疼爱子良,却不止是如此,而是子良从小到大,眼里也只有他这位哥哥。
子良从来没有把他看成低下的庶房,就只是像兄长一样敬爱他。
白家、武家——这两方的对立,好像从自己婚事定下後就埋下来了。子yin至今还记得在确定入赘後,子良生了多麽大的气,直至自己大婚当天,子良也是气得没有露面。
子良当年杀了娘儿,而自己也杀了震江,是自己狠不下心,始终与子良带着牵扯,所以怒洋终究是代替自己『狠心』了,才让子良落到这样的田地。
事到如今,这是谁的孽呢?是因为他抛下弟弟,入赘了白家?还是他割舍不下与子良的亲密?
子yin探手过去,摸着弟弟成熟的脸庞,子良长的比自己好看,笑起来如沐春风,走到哪里都招姑娘。
五指在脸颊上轻轻抚过,把碎发撩到了耳边,子yin看着看着,就俯身下去吻住弟弟的唇,低声道:「子良……大哥求你,快点醒来吧﹗」
然而整个夜里,子yin却并没有等到奇蹟的来临。子良的身体依然滚烫,呼出的气息都是热的,子yin给他喂的药简直是毫无效用。
天渐渐要亮了,子yin抿了抿唇,是不得不离去。
「大哥明晚再来看你。」
在黎明前,子yin就贴着弟弟的唇疼惜的轻吻。他轻轻合上了门,小心翼翼回到武府里去。
之後的两夜,子yin亦是如此摸黑的溜出武府,给子良喂药、清洗伤口。脑後的烂rou渐渐结痂了,长出一点新嫩的皮rou,然而过程却是很缓慢,毕竟这伤势实在是太严重了。
然而子良却还是没有醒来,只是持续的,低低的发着热。
子yin怕惹人起疑,总是掐准时间在黎明前回去。早晨也必定到大夫人的院落请安,不管她愿不愿意见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