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怀靳走进房间里,又慢慢走近她面前那张书桌。房间里灯光昏暗,男人深邃英挺的脸看起来竟然隐隐瘦削了些,再加上他目光沉沉,宿碧莫名有些不自在,于是重新将目光移到面前的宣纸上。
“写的什么?”
“随便抄几首诗。”
宋怀靳垂眸扫一眼。都是静心去忧一类的题材。她字体娟秀整齐,温润却很秀挺,配上几句诗的意境,就像剔透规整的玉石。
“快到程笙祭日了。”
宿碧一怔,关于程笙的死,这是宋怀靳第一次说起,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
他勾了勾唇角,看着她,“想不想再去一回程家的马场?”
宿碧忽然觉得喉咙哽住似的,拒绝的话仿佛没办法说出口。她盯着面前的宣纸,上面墨迹渐渐干了。
“那就再去一次吧。”
话音刚落,她余光就看见宋怀靳笑了起来。宿碧转过脸去看他,恍然觉得他现在的神情有些熟悉。
像是他第一次吻她的那个晚上的样子,但大概又有些不同,她说不上来,也不想去想。现在每一次回忆过去宿碧都觉得心底隐隐作痛。
再美好也是谎言。没什么值得她回忆的。
“什么时候去?”
宋怀靳想了想答,“星期天怎么样。”
“都可以。”她点头,总之现在星期几对她来说没什么区别,“那……我现在要睡了,你也回房吧。”
宋怀靳动作顿了顿,最后也没再说什么,转身出了客房。
宿碧在床沿上坐下,有些出神。说实话她现在觉得迷茫,不知道这样的“相敬如宾”什么时候才是尽头,她隐隐觉得疲倦,想要结束又不知道该怎么结束。如果真的要用最决绝的那种方式,仿佛又少了点决心。
心里到底舍不得,从前那么喜欢一个人,又怎么可能说不爱就不爱。
……
星期天宿碧早晨下楼时,发现宋怀靳已经坐在餐桌前。见她走下来便站起身,从一旁拿出个不小的匣子,花纹看着繁复Jing美。
“看看喜不喜欢。”
宿碧迟疑片刻接过来,打开盖子后愣了愣。
匣子里铺着上好丝绒,褶皱都仿佛蕴满流光溢彩。丝绒上静静躺着不少首饰,耳环手镯项链一应俱全。材质也不限于单一一种,宿碧粗略扫一眼就看出有好几样。
名贵且晃眼。
“那枚玉石戒指没再见你戴过,不喜欢?所以买了新的。”他挑眉,一句话两人都心知肚明,半真半假。
沉默片刻后,宿碧将匣子推回男人面前。
“不用了,我平时没什么机会用。你不必花这个钱。”
宋怀靳垂眸看着面前的东西,忽而笑了笑,淡淡道,“荣妈,替少夫人收起来。”
荣妈愣了愣,接着就赶紧应了声,“诶,好。”说着几步上前小心把匣子给抱了起来往楼上走。
宿碧端起水杯慢慢喝着温水,没再说什么,因为显然她说了也没什么用处。
面前放着一个Jing致小巧的瓷碗,里面就是简简单单的面条,看着实在眼熟。片刻后宿碧认出这是她生产后两个月里荣妈常做了端给自己的。
其实味道并不是多好,第一回吃宿碧就觉得诧异,按理来说不管是家里的厨子还是荣妈都不该是这样的手艺。再后来她发现荣妈“做”这面给她的日子虽然没什么规律,但必定是宋怀靳在家的时候。
那时她心里就有了猜测,直到某日无意间看见宋怀靳从厨房出来……他不说,她也就装作不知道。
顶着对面男人若有似无的目光,她默不作声地吃了半碗。
吃完早餐,阿东开车送他们到了程家的马场。这回来接他们的仍然是那位管事,可也只有那位管事。
现在天气已逐渐回暖,管事身后是隐约可见的绵延绿植边缘。宿碧恍惚地站在原地往远处看,脑海里浮现出第一次来程家马场的情景。
物是人非。这四个字此刻再贴切不过。
她想起了程大哥,想起了那匹白马,还有那个叫阿琴的下人。
“牵一匹温顺的来吧。”
管事赶紧应道,“诶,好。”说完就转身朝着马厩去了。宿碧跟在宋怀靳身后慢慢沿着马场小径往里走,四周安静的只能听见脚步声。
“那个阿琴……”她迟疑着问道。
“她是日本人,阿琴是捏造的假名。”
宿碧一愣,抬头看向身旁的人,然而只能看见宋怀靳有些淡漠与冷意的侧脸,男人的声音低沉而缓。
宋怀靳简单几句话带过缘由,讲到最后时顿了顿,“……她亲手杀了程笙。”
“可是……”宿碧有些回不过神。
这会已经走进室内,再往里走就是更衣室。
宋怀靳停下步子,意味不明地笑
不管最初她伪造身份所显露出的可怜身世几分真假,程笙怎么说也算对她有救命之恩。
“去换衣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