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您舍不舍得了。”
他的声音低哑仿若耳语,甜蜜而温柔,分明是男子,却带着说不出的魅惑。
冉苍看着静静伏在他指尖的千丝蛊,一点猩红如血,灼灼生辉。
“……药引子,是什么?”
地狐仙执烛台,缓缓靠近,双瞳中亦有两点烛火摇摇。
“是血。”
“至亲之人的血。”
“其中以母为先,父为次,长子再次,其余儿女为最末。”
冉苍父母早已故去。
“以母之血为引,取半碗,可重塑经脉,功力有进。”
“以父之血为引,取两碗,可重塑经脉,功力巩固。”
“以长子之血为引,取半身,重塑经脉。”
“以其余儿女之血rou为引,取三人之血,日夜熬煮,亦可重塑经脉,只是经脉脆弱,此后功力再无法寸进。”
“圣上,您后宫佳丽三千,儿女不少吧?我记得您的长子,好像就是当今的太子。”
“听说是个仁善的孩子,以后应当是位好皇帝。”
地狐仙直视着冉苍的双眼,说的分明是夸奖的话,语气之间却全是淡漠,仿若谈论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物件。
“但是这个孩子我记得天生体弱,身子极差,纵使有皇族的药材吊着,也活不过六十岁吧。”
六十岁,纵使是放在平民百姓之间,也不是长寿的岁数,便不要说在皇族,更不要说在武林。
“过不了十几年就没了,更重要的是他现在还没有孩子。”
“他若是继位,走的时候,孩子也不过是十几岁,那时候他的叔伯还称得上是年轻力壮,他能守住皇位吗?”
“圣上,您的这几位孩子……”
关系如何?
不言而喻。
本就是他用的制衡之术,将他的这些儿女们划分成势均力敌的势力,诱导成不死不休的场面。
说什么兄弟有爱,都是屁话。
即使是同一个阵营的,若是为首的落了难,也会扑上去咬一两口。
施己教的人在养蛊,皇城中也在养蛊。
施己教是以虫为蛊,冉苍是以人为蛊。
冉苍与蛊师,说到底也没什么不同。
“圣上,前几天您的房中进了jian细的事情我们也知道了,是太子殿下动虎符将御医院搬了过来,数年前,我记得他还曾为您挡过箭。”
“他孝心如此,想来就若是知道为您的身体能做点什么,是乐意至极。”
冉星辰好,很好。
他有勇有谋,孝心有加,行为果断,若是继位,一定会是一位好皇帝。
但是问题就是他太好了。
如果他用三名儿女的血将经脉重塑了,面对这样的一个近乎十全十美的太子,面对一个今日刚刚给他看了圣旨,传达了消息的太子,该如何呢?
一个在民众中口碑极佳的太子,一个在三军中人人敬仰的太子,一个……体弱多病的短命太子。
“圣上,您若是重塑经脉再修炼内力,寿元绵长……”哪里需得冉星辰。
别人再怎么好,自己的江山,最好还是自己来照看。
况且,冉星辰是在意他母亲的事情的。
当年的文皇后,她的死……
冉苍拳头微微收紧。
若是被他发现了呢?
在他将大权与天地玄黄军都交出去之后,若是被发现了呢?
“圣上,太子本就是您的孩子,您教养他这么多年,让他付出半身血又如何呢?”
“他本就体弱多病,就算是……又如何呢?”
地狐仙将手靠近冉苍,伏在手指上的千丝蛊抬起了头。
“圣上……”
烛泪缓缓滑落,窗外的夜浓地像是一团墨汁,面前低语的人不像是人,倒像是夜行的狐妖,以欲|望为饮,以人心为食,轻言细语地勾勒出心底的野兽。
千丝蛊红得愈发夺目,在一片浓重的暗色中像一抹血迹。
地狐仙手上的血已经止住,空气中却依旧弥散着淡淡的血腥味,血ye独有的腥甜让人头晕目眩。
似乎有一抹鹅黄闪过脑海,那一双眼睛盈盈如秋水,长睫如蝶,展翅欲飞,又转瞬消散。
在一点微光中,冉苍伸出了手。
千丝蛊不像看起来那样扎手,反而异样得柔软,蜷缩在掌心的样子像是在讨好。
“圣上,您与它有缘呢。”
“想来恢复得也会格外快。”
“圣上最好尽早动手,越快越好。”
……
脚步声远去,大殿中的灯重新点了起来,孙公公毫无察觉地起身站在床帐旁,就像是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冉苍不着痕迹地松开了按着床头机关的手。
怀中的千丝蛊红得夺目。
窗外似乎有谁轻笑一声,又飘散在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