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默了,良久才道:“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薛蔺垂下头,故作不在意地道:“我可不像你……那么孝顺,死老头送我……进宫的时候,还说过……要是我卷入……斗争……就让我突然病逝。除了我阿娘……和我嫡兄,我对家里其他人……从来不抱希望。他们做什么,我都不会……失望。”
明明是无所谓的态度,却道尽了心酸。
簪子刺下去的那一瞬,他就痛得悔死了!可刺都刺了,也没办法了。好在萧玦以前孝名颇盛,这些人担忧他死了会不好交差,真给他找来了墙梯。
他就颤巍巍爬到树上,把自己弄出一副惨兮兮的样子,就开始号哭。
这会儿他脖子还痛得很,想到要赔舌头,月退儿都开始发颤了。也不敢再要求见萧玦了,他慌乱地冲树下吼:“梯子呢?把梯……”
之前号得太久太大声,萧衍一下子失了声。
树底下的宫人们互相对了个眼神,就齐齐装作没听到这位太上皇的呼喊了——薛皇夫正在院子外头看戏呢,他们把太上皇给接下来了,人家还看个什么戏?
薛蔺冷冷道:“现在说这些又有何用。你自恃武艺过人,以为就算与虎谋皮,一切也尽在掌握之中,这才落到如今的下场。”
他想起那个关于前世的梦,心里涩然不已。他以为,这辈子会不一样的。这辈子只要他好好珍惜,他就能跟他长相厮守的。却没料到被这场突发事件搅乱了所有计划。
……
他真的不甘心。
可再不甘心,他也不想拖累他,不想拖累大业的边关将士们……他只是一条贱命而已,不值得那么多条生命去换……
第57章:
通禀之人很快返回大门口,将他俩带到书房门口,并嘱他们稍后再进去,说是军医正在替刘公换伤药和绷带——上一次与突厥人的对战中,刘雍也负了伤。
当军医打开书房门往外走时,房里也同时响起了刘雍温和的声音:“玦儿和稚奴来了?快进来。”
房里的刘雍已经穿好了衣物,但手却无意识地在月匈口部位轻轻按了按。显然这就是受伤的部位了。
萧玦强行把心底“此人身为统帅,倒也算是身先士卒”的念头压下去,冷声道:“刘公比我想象的要闲呐。”
刘雍原本表情轻松,听到这句话时,表情却凝滞了一瞬,似有些察觉出他的来意不善。但还是笑着回道:“老了老了,比不得你们年轻人了。稍微受点伤,军医就大惊小怪的,非要我安养一阵。正好,你是行军副总管,这段儿时间你就先代掌军务吧。”
那人笑着把脚又收了回去。
他回想起萧玦曾搞过的三箭退天狗,既然大业人都这么吃迷-信,没道理突厥兵不吃。要不然,他也搞个什么魔术之类的东西,当当大仙,唬唬这群没文化的家伙?
只要能唬到人,他就有逃脱的可能忄生。
然而祸不单行,不等他琢磨出来个一二三,一拨突厥人就挤进了这个小小的帐篷里。
薛蔺和刘承颐都被架了出去。
萧玦认真地听着,良久才道:“让我想想。”
薛蔺也不逼他,闷头吃完了驼蹄羹。
***
晚上睡觉,薛蔺又发梦了。
他梦到义宁帝在宫里大设筵席,宴请百官。席上珍馔佳馐,中央歌舞升平。义宁帝兴致颇高,甚至亲自弹了段琵琶,引得权贵们连声喝彩。
他忙拉住薛蔺,带着点恳求地道:“陪我躺一会儿?”
薛蔺想扯回自己的手。轻轻扯了下,没扯动。一动不动地维持了几秒时间的原姿势,他又躺了回去。
萧玦表情便放松了许多,仍是侧头望着他。像是生怕不看着他,他就会趁机逃跑般。
薛蔺冷哼一声,闭上眼不理他。可明明睡意浓重,就是睡不着。好半晌,他忽地冒出来一句:“突然从女人变成男人,你总得给我点时间适应。”
“好。”
距离太远,他不知道他表情到底是怎样的。
但,只是这久久的注视,足以值得万千了。
他想,他真傻,为什么要到这一步才懂得怎样去爱一个人?
如果有来世,他一定不会再做强迫他,以及伤害他的事了……
如果……能有来世……
心里有根弦蓦地被拨动了,发出一声悠长的似叹息般的乐音。萧玦语气缓和了许多:“你想跟我过一辈子?”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不离不弃。”去TMD喝毒酒同死,老子不怕了!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窝窝囊囊地活着就算再多活几十年又如何?一辈子憋气受罪罢了。
就像《胭脂扣》里撇下如花,独自苟活的十二少一样。临到老了,再来后悔当初心志不够坚定。
更何况,只要公主不再像上辈子那么迷信她的父亲,还真不一定会落到那么惨烈的下场。
他彻底想清楚了,没什么好计较代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