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小的时候叶世歆跟随师父在外行医,曾到过一次随州。
只是那时年纪小,也不知自己的真实身世。只觉得江南的姑娘真好看,个个小家碧玉,温柔可人。也全然不懂师父眼中的失落和愁绪从何而来。
如今再回首她才明白师父当时定是睹物思人了。想当年随家何等风光,随广源官拜大司马,又娶了太后最宠爱的干女儿,随家人一度是随州百姓的骄傲。
然而世事无常,曾经风光无限的随家,一朝破败,如今已然是无人问津。
找到下榻的客栈,长公主等人兴致高,相约一同出去喝酒。
这几人行程低调,一路光顾着赶路,好不容易有得放松,大家伙谁都不愿错过。
叶世歆不想去。因为心里藏着事儿,兴致缺缺,加之舟车劳顿,她也确实是乏了,只想窝在客栈休息。
可林静言哪里会放过她。说什么都得把她拖去。
一行人去了一家在船上的的歌舞坊名叫花芜院。据说是这一带最大的歌舞坊,里头的姑娘环肥燕瘦,个个能歌善舞。据说丝毫不亚于京城鼎鼎有名的醉红楼。
这歌舞坊安在游船上,有好几条大型游船连在一起,规模庞大。这些船停泊在河面之上,灯火通明,夜夜笙歌,是很多男人的温柔乡。
世人常言:入随州若是不逛花芜院,那便不算真的来了随州。
这些人锦衣华服,出手阔绰。楼里的老鸨很有眼力劲儿,自然不敢怠慢,好酒好菜招待着,美女贴身作陪。
他们都是懂分寸之人,倒也不至于会乱来。横竖不过就是听听小曲儿,喝喝小酒,放松放松。
“歆儿你怎么了?可是不舒服?”瞧叶世歆脸色不佳,林木森面露担忧。
叶世歆摇摇头,笑容虚弱,“我无碍,可能就是累了。”
林木森说:“那等会儿咱们早些回客栈。”
她点点头。自顾看着满桌子的美味佳肴却是毫无胃口。
唱曲儿的两个姑娘身段纤细窈窕,姿容端丽,抱着琵琶正唱着江南一首名曲儿《周郎顾》。
吴侬软语,咿咿呀呀,完全听不懂她们在唱些什么。
“这咿咿呀呀的也不知道究竟在唱什么。”徐成靖浓眉紧皱,伸手掏掏自己的耳朵,觉得很不舒服。
叶世歆心神不定,也没想太多。听到徐成靖这话就直接接话了,“这是江南的名曲《周郎顾》,正所谓是曲有误,周郎顾,原讲的是三国时期的周瑜与一歌姬的故事。后人改编成乐曲,现在倒是成了年轻男女之间的情歌了。”
“没想到王妃竟听得懂随州话?”徐成靖惊诧道。
谢砺一边喝酒一边说:“成靖你莫不是忘了,王妃祖籍随州,她听得懂随州话也并不奇怪。”
“对对对,你瞧瞧我这记性!”徐成靖当即一拍脑门,“王妃是随州人氏,自然听得懂这随州话。”
谢砺:“随州不愧是美女之乡,你看这两个歌姬也是玲珑有致,妙不可言呐!”
徐成靖说:“随州自古就专出才子佳人。当年先帝的端慧贵妃那可是名动天下,艳压群芳,据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美人儿,牵动世间无数好男儿的心。”
林木森端详着手中的酒杯,轻轻抿一口,施施然道:“自古红颜多薄命,先帝的那位端慧贵妃也是英年早逝,委实可惜。”
叶世歆下意识拽紧了自己手腕上左手的玉镯。
穆迟不动声色地看了叶世歆一眼,他专注喝酒,并未参与在座众人的话题。
长公主唾弃一声,面露嫌弃,“你们好端端的提个死人做什么。那端慧贵妃纵然再美,那也是祸国殃民的妖女,根本就不值得我们同情。”
叶世歆冷冷一笑,状似不经意间接话,“先人如何,我们后世之人全凭史书记载加以论断。至于端慧贵妃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想必也没有人能够知晓。逝者已矣,又何必多加议论,岂非惹自己不快?”
她一向话不多,对于众人的话题也极少参与。平日里更是难得接长公主的话茬。可今日不知为何,她不仅接了,而且还大有回怼之意。
林木森心中觉得困惑。目光不动声色扫到她脸上,她看上去面色平静,波澜不惊,毫无异样。
男人的视线微微下移,却不经意瞟到她死死拽紧自己手腕上的玉镯,由于太过用力,五指泛白。那细细的一根玉镯似乎都快要被她给捏断了。
这是她惯有的小动作,他早就注意到了。每逢她紧张,气愤,或者情绪不佳之时,她就会有这个动作。也许她自己都不曾注意到这点。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她有这个动作了。之前有次在醉红楼,也是他们一群人聚在一起喝酒,大家伙聊天提到了端慧贵妃。他当时看得很清楚,她也有这同样的一个动作。只是当时他并未过多在意。
他太了解她了,她绝非不懂分寸之人。她做事一向都有她自己的道理,她绝对不可能无缘无故就为端慧贵妃辩解。
莫非她和端慧贵妃有什么渊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