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 就是傅辰也凝滞了一会。
刚才在地道里面的时候并没有听到外面任何响动, 傅辰也是在确定安全系数较大的情况下选择离开,没想到这微乎其微的概率都被他撞上了。
面前的人看上去很邋遢,穿着满是破洞的旧棉袄, 里面的棉絮都露了出来,已经染成黑灰色, 袄子上沾着泥土和看不清颜色的污渍。那双目睹他出来的惊恐双眼藏在蓬头垢面的头发后方,见傅辰望过来, 张了张嘴,却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傅辰目光中暗藏一丝危险,表情却是最牲畜无害的, 任谁看了他平和的眼眉都能心生好感。
傅辰觉得此人有一些古怪,缓缓靠近。
这人似乎在惧怕他, 双手胡乱地挥舞着, 但这人的背后是一堵墙, 无论怎么后退都没有办法阻止傅辰, 傅辰弯身,捏住了他的下巴, 眼睛危险的眯起, 细密的睫毛遮住了那看似温和的眼,说道:“你叫什么?”
乞儿“啊啊”地叫着,比手画脚, 好像想说着什么。但喉咙就像是被棉花堵住一样,只有断断续续的呜咽声。
傅辰流露出一丝了然,这人果然是个哑巴,从动作上也能看出没有武力。他并没犹豫,一手快速劈向此人后颈,另一手接过人,掰开嘴喂了一颗梁成文特制的令人昏迷不醒的药,确定此人吞咽后才开始观察周围。
一个感觉,很安静。
所以偶尔路过的士兵脚步声显得格外清晰,间或夹杂着一些轻微的谈话声,谈话声离这里不远,应该是附近的屋舍里发出,脚步声的来源自外面的街道。
他修长的手指在胳膊上轻点,这点的频率与外头脚步声一致。点到第十八下才停下,傅辰确定了这是隶属于李派的第一军团,又名龙鳞。这个固有旋律只有当年李變天亲自建立的龙鳞军才有。
李派高层流行一句话,哪里有龙鳞军,哪里就有王。
李變天的确就在这座城了。
也幸好他一出来遇到的就是个哑巴,若是运气差一些,就出师未捷身先死了,不过意外与运气总是时不时光顾每个人,他也不会例外。既然进了这座城,就要做好随机应变的准备。
这里看起来是一座荒废的天井,杂草丛生,青苔密布在墙角边缘,从掉落在地的佛像上能够分辨出这里以前是寺庙。
百姓穷困到连信仰都不足以支撑,慢慢落魄成了草庙。
傅辰略带深意地看了眼昏迷的乞丐,又缓缓闭上眼,在李變天身边待得时间长,有些小习惯就被训练出来了。他的耳朵微动,计算着这群人经过这里时间点以及间隔点。
差不多是一刻钟,巡逻队会再一次经过。
他不能随意混进去,按照现在荔城的戒备,出现陌生人很容易会被当作目标,他目前需要一个在荔城的短暂身份做掩护。
身份……现成就有一个了。
傅辰刚才就观察到这个乞丐的身材高大,身形偏瘦,与他自己当然有些区别,但只凭rou眼观察这区别并不明显,更何况谁会在乎一个乞丐。
现在西北寒冷,这人身上也不知道裹了多少层棉袄,完全可以遮掩住这点差异。
傅辰为防止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快速将两人的衣物调换,看到自己身上缠着的几圈信号弹,又想到这周围每过一刻钟就有巡逻的戟国士兵,这些士兵对异常格外敏锐,难保不被发现。
一般人感觉不到,但他了解戟军,那里能人异士并不少。傅辰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信号弹给取了下来,他不能冒被发现的风险,他身后站着无数条人命,他如果失败将面对什么他很清楚,哪怕这个选择对他个人非常不利,也不会犹豫。
果然在进了荔城之后,如薛睿所想的,傅辰不一定能随时带着信号弹并在最后有机会通知他们。
傅辰取下信号弹,放入来时的洞xue内。
微叹一声。
…那个小傻子知道了怕是又要生闷气了,不过他没有更恰当的选择了。
才分开那么些日子,居然有些想念。
以前几年不见面也没什么想法,现在却比上辈子那会儿更像个冲动的毛头小子了。
想念这个词对于傅辰来说总是痛苦沉重大于快乐的,上辈子天煞孤星,死的时候他未尝没有解脱的感觉。
现在这个滋味终于不再那么痛如刀绞。
他残缺不全的人生,因为那个小傻子,有了改变。
傅辰将笑意抹去,不让那些情思影响自己。
将乞儿放入一间破旧的小屋里面,没有意外这人只能等他们晋军攻城后才能醒了。
傅辰看了下周身,长期在易容的熏陶下,对于装扮别人都会做到尽可能完善。
将手弄的更脏一些,指甲也太干净,傅辰将之插入泥土中,泥土嵌入指甲缝才放过,把身上差不多“整理”后,傅辰才慢慢往刚才听到人声的地方走去。
从刚才的细碎人声不难听出,这里聚集了不少人,这个乞儿应该也是从那屋里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