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已经很清楚了。
万一朱翊钧有个三长两短,张四维那边的人必然会冒出头来与他们一较长短,到时候谁胜谁负暂且不说,朝政是必然要混乱好一阵子的。
“而且,太子年纪尚幼,我听说,太后又十分宠爱潞王……”
赵肃觉得有些累,不是身体上的累,而是心累。
“这些事情,等到了京城再作打算吧。”
说罢伸手去夹菜,元殊忙拦住他,哭笑不得:“你作什么,这是酱汁!”
赵肃愣了愣,发现自己的筷子确实戳错地方了。
元殊道:“你这模样,我怕你还没到京城,就先病倒了。”
赵肃揉揉眉心:“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元殊见状不忍,拿话安慰他:“或许是我多虑了,陛下压根就没什么大碍,你不要太担心了。”
赵肃苦笑:“我现在只后悔对自己过于自信,若是不坚持要在这边等仗打完,又或战事一结束就回京,现在也不会……”
他突然有些说不下去,筹划再多又如何,倾注了再多心血又如何,若是没了那个人,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固然,自己可以再花二十年,再培养出一个雄才伟略的帝王,可江山终究不是那个江山,人也不会是那个人了。
手难以抑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历史上,朱翊钧是明朝在位时间最长的一位皇帝,可如今历史早已改变,这些改变会不会也同样影响了他的寿命?
“少雍!”元殊按住他颤抖的手,当年朱翊钧还是小娃娃的时候,自己就见过这个喜欢吃,喜欢缠着赵肃的裕王府世子,这二十年走过来,对这两人之间深厚的情份,他是再清楚不过的,有时候难免还会吃醋,然而现在心里却只剩下满满的难受,既是为赵肃,也是为朱翊钧。“别太担心,兴许是我猜错了!”
赵肃没有说话。
元殊叹息一声,抱住他。
他心目中的赵肃,向来是谈笑风生的,稳重却不失诙谐的。在众人有难的时候,他是一个可靠的臂膀,找他商量,也总能得到有用的主意,所以从入了仕途以来到现在,他一直是大家的核心,自己、申时行、王锡爵等人,也都是心甘情愿唯他马首是瞻,但到了此时此刻,他方觉得这个人,也有脆弱无助,有束手无策的时候。
片刻,赵肃拍了拍他,将元殊推离些许,脸上已经恢复往常的平和:“我没事,前面路还很长,你我都要打点起Jing神,到了京师,你先找汝默他们,就说……”
他殷殷叮咛,将事情一件件安排好,仿佛又回到那个天塌下来都有办法的赵少雍了。
二人就回京后的部署长谈了一夜,直到快卯时才歇下,那个时候,云际已经渐渐吐白,又是新的一天来临。
张宏在宫门口翘首以盼,神情虽然不显,眼中却流露出隐隐的焦虑。
赵肃等人在京郊时,就让薛夏的一名手下先行一步,快马入京禀报,朱翊钧便派了张宏到这里来等,其心情之急切可见一斑。
等了将近一个时辰,好不容易远远瞧见一人扬鞭策马而来,仔细一看,风尘满面,却熟悉得很,正是赵肃。
他大喜过望,也顾不上旁边的小黄门惊呼,就小跑上前,伸手招呼。
赵肃急忙勒马,去势有些急,以至于马匹前蹄腾空而起,差点踩着张宏。
“张公公,你没事吧?”赵肃下马,几步走过来,扶住他。
“没事儿,没事儿!您可算是来了,陛下听得您要回来,大为高兴,让奴婢在这里候着呢!”张宏哪里顾得上惊吓,迭声回答之后,凑近了些,小声道:“事不宜迟,您快随奴婢进宫罢!”
看到他隐隐急切的模样,赵肃心下一沉,悄声问:“可是陛下龙体欠安?”
二人入了宫门,一路疾走,直到离朱翊钧寝宫不远,张宏才道:“唉!可不是,朝鲜那边刚打起来不久,陛下出城巡视,落马受了惊,将养一阵,原本以为快要好了,结果又突然恶化起来,陛下有时用了膳又会呕吐出来,时睡时醒,先前还一直瞒着外臣,可哪里瞒得了多久,太后那里,太医那里,还有宫里这么多双眼睛,元大人走后,朝内朝外都有些议论……幸好您来了,奴婢也算吃了颗定心丸,只是陛下那边……”他说着说着,不由哽咽,一面抹起眼泪。
“……”赵肃没有心思安慰他,只是加快了脚步,跨过高高的门槛,随着张宏步入寝殿。
两人进去的时候,朱翊钧正半躺在榻上,拿着一份奏折在看,听见脚步声,就抬起头来。
表情从惊愣到愕然,再从愕然到狂喜。
“你来了。”他掀起被子就要下榻,张宏忙拦住。
“哎哟陛下,您又忘了太医的嘱咐,万万不可轻易挪动!”
“是,臣来了。”赵肃几步上前,握住他的手。“陛下怎么,瘦成这样……”
他轻轻拧眉,说不下去,因为喉头哽住,忙低下头,掩饰发红的眼眶。
这个人,虽还看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