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吊儿郎当道,“……自然是想问你什么时候才肯教我学舞。”
甄素泠冷冷道,“等你钱够了以后。”
柳柳嗤了一声,转过身,双肘撑住窗沿,背靠在窗棂上直勾勾地盯着甄素泠:“就算流音那母|狗愿意每次掏钱,我要存够五十两也难如登天,这不过是你的托词罢了。”
“是又怎样?”甄素泠看着她,怡然不惧。
她不想教柳含情跳舞,也绝不会教她跳舞。
柳含情这样的人,更适合当戏子而非舞娘,何必把天分浪费在别的不合适的地方?不过……甄素泠的目光在柳柳身上扫了一圈,“我之前说过很欣赏你的天分,你放心,只要你不惹是生非,我保证你在流音身边……肯定待不久。”
柳柳有别的用处,就这么浪费在花坊,可惜了。
柳柳听甄素泠语气笃定,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为好笑的笑话,那双上挑的媚眼斜斜望向甄素泠,又虚虚移向高处,“有人自己就是个笑话,还端着高高在上的架子。”
她不屑的话语令甄素泠皱了皱眉,“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还不清楚?”柳柳也不急着非要学舞了,逗猫似的,语气挑衅。
她知道这死女人瞧不起自己,平素更是把她自己看成冰清玉洁的天山雪莲,一贯的目下无尘,也不过仗着那张脸和花嬷嬷宠着罢了,现在呢?雪莲花露怯掉了瓣,再次成为整个花坊的笑柄,这让柳柳心里无比的畅快。
表面冷冷淡淡的,谁承想竟是个夸海口夸到天边去了的主,如今谎言被戳破了,看她还怎么装高贵。
想到这,柳柳也不在乎甄素泠回不回答了,她大发慈悲地提醒道,“听说裘嬷嬷回来的时候可是满面不快,真不知道……是谁惹了她老人家?”
说完这句,柳柳尤嫌不够,又添了把火“流音好像也有几天都没来学舞了吧?怎么说你也算是她师傅,师父病了,做徒弟的也不说来探望探望……”
说完,她轻蔑地看了眼不动如山的甄素泠,脸上幸灾乐祸的神色掩都掩不住。
等柳柳心满意足地走之后,甄素泠站在原地好一会,才吩咐金铃,“去,去打探一下彩绣坊出了什么事。”
金铃不一会就回来了,不知听到些什么,她脸色难看,几次想开口,都欲言又止。
甄素泠看着她,“说。”
金铃小心地看了一眼主子,轻声道,“荣华布庄不认裘嬷嬷带去的口信,还说她……说她是个得了失心疯的疯婆子。”
甄素泠似乎没料到会这样,微微愣住了,“……什么?”
金铃低着头,不敢再多言语。
其实外面的话传的比这还难听,裘嬷嬷在布庄吃了瘪,遭人好一番讥讽,说什么花柳巷的肮脏ji|子也想穿荣华布庄的衣裳,莫不是失心疯了不成,她回来心气难平,对装模作样的甄素泠迁怒到了极点,扭头就添油加醋地给众人说了起来整件事的经过。
甚至那句“风帘燕舞莺啼柳,妆台约鬓低纤手”的口信也在坊内疯传,众人拿这事当作愉悦的消遣,肆意猜测着甄素泠究竟是与荣华布庄哪个掌事的有了首尾,这才捎去这么一句香艳迷靡的情诗。
甄素泠见金铃不搭腔,反应过来后身子颤了颤,一手扶住木桌,脸色逐渐沉了下去。
她压抑着怒气,极力平静道,“她们还说了些什么?”
金铃咬着唇,磨蹭了一会:“她们还说,还说主子前几日分明是装病,为的就是现在不在她们面前丢脸才……才向嬷嬷告的假!”
“住口!”
桌上的杂物通通被掀到地下,发出刺耳的震天声响。茶盏被摔碎,里面的热茶汨汨流出,与笸箩里的针线混做一团,染的地上乌七八糟。
那山雨欲来的气势令金铃不敢多言,只能缩着脑袋站在一旁,脸上的表情既茫然又担心。
怎么会不认呢?主子的口信……也会出错?
甄素泠不知道金铃在想些什么,现在她整个人陷入了一种恍惚的境地,犹如被人硬生生扒光了衣裳,许多看不清面目的人围着她指指点点,她们恣意的嘲弄轻视着眼前的景象,嘴里吐出的,不外是不要脸的小娼|妇,又或者是出卖色相的婊|子……她觉得难堪至极,只想赶快逃得远远的,可惜自己本身就是一只啼血的金丝雀,锁在牢笼中不得解脱,又哪里来的天高任鸟飞?
程庭朗文墨不通,这句诗是他借着前朝诗人之口,写下赠给自己的。
花宴游春,穿着富贵的少年头佩明珠抹额,微红着脸将一纸花笺递给自己,含蓄的许下承诺,小姐以这句诗为凭,荣华布庄自此以后将永远为卿免费裁衣。
当时引得多少贵女惊叹吸气,如今就有多令人狼狈不堪。
她的身子越颤越厉害,许久没掉过的眼泪串成了串,顺着脸庞逶迤而下,坠到地上,不知在喃喃自语些什么,神情潸然。金铃眼见主子状态越来越不对,刚想要上前抚慰,甄素泠突然脱力一般,倒在地上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