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提着两条鱼,还有两只小动物的笼子,往自己的营地走。
小黑豆豆和自闭兔对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似乎也感受不到她的情绪,回到家,妮妮打开笼子,把它们放出来,拴在厨房里,拿出干草,它们吃得很开心。
妮妮坐在厨房里默默看它们吃草,一点也不觉得饿。
她又呆坐了一会儿,才想起要点上灯。
晚上,她躺在兽皮睡袋里,总是觉得冷。
齐盛和0079到底怎样了?
也许……在她去取矿石的路上,她会发现他们的遗物。走运的话,没准还能找到尸体。但最可能的,是他们就此消失无踪。
海盗们的生活从不缺乏危险。有些时候海盗船紧急迫降在奇怪的地方,也会有人失踪。有时能找回一些遗物和部分遗骸,有时人就这样没了。只能找到一些血迹或是搏斗过的痕迹。有些,甚至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她其实是很害怕沼泽的。
她第一次见到沼泽,是大约七八岁的时候,她和杨度去他的那个泥巴星球处置一些事情。
在一片沼泽中,杨度抓住了几个人,他说他们是叛徒,他并没立刻处死他们,而是给了她一根两三米长的木棍,让她把木棍直立着插在泥沼中,然后松开手。
那根木棍就这么直直地沉入了泥沼中,咕嘟冒了个泡,没了。接着,杨度叫人把叛徒们挨个扔进了泥沼。他们的手臂和腿被捆得紧紧的,嘴也用绳子勒住了,一个接一个沉进了稀泥里,就像刚才那根木棍,唯一的不同,是他们在下沉时能预见自己的灭顶之灾,虽然无法说话,但口鼻中发出“嗬嗬”的声音,拼命扭动脖子,大睁着眼睛。
淤泥就这样漫过他们的口鼻,再淹住他们的眼睛。他们消失时,稀泥糊里冒出的气泡并不会比沉入木棍时更大。
她当时想,这泥塘下面像是有一张大嘴,能把所有扔在上面的东西吸进去。
杨度能感到她在害怕,他用大手摩挲她的头顶,“看到了吗?处置叛徒就得这样子。”
“他们去哪儿了?”她忍不住问。
“哈哈!大约是去了别的星球吧!我小时候总听人说,泥沼下面其实是通往奇异空间和异星球的虫洞!”他拍拍她,在她毛绒绒的小头上亲一下,“走吧,我的小南瓜头,我的小毛豆子!”
她抓紧睡袋的边缘,把脸埋在绒毛里,齐盛和0079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也许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被这个星球吞噬了。连正式的告别都没有。
她接下来要怎么办?
即使只剩下我独自一个人,我也要好好地活下去。
生活无疑会更艰难。可我还是会好好地活下去。
她吸了吸鼻子,告诉自己,要想想接下来要做什么,要具体,要详细,要专注当下,要把情绪的影响降到最低。
接下来,她要继续储备食物。也得搬家。
她会搬到齐盛搭好的庇护所。唉……看到那里的东西一定会很难受,一定会想起他们,但是她会熬过去的。然后,熬过冬天,等春天来了,种上一些移栽的瓜果蔬菜,为夏天做准备,接着,按照原计划,改装蜂鸟号,离开这里,回家。
一切照旧。只是少了两个人。
她忽然想到,0079至今没有告诉她和齐盛他的真实名字。她甚至没保存任何他的影像或是声音。他究竟是谁?也许以后能查找路德帝国阵亡及失踪人员的名单找出来。然后呢?她要找到他的家人告诉他们他究竟“失踪”在哪里么?
她胡思乱想,做了许多记不清的怪梦,早上醒来时,一时间忘了两个小伙伴失踪的事,心情轻松舒畅,但清醒后立即又满心沉甸甸的,胸口像是塞了块生铁块,又像是消化不良了。
她按部就班吃了早餐,去喂竹兔,打扫卫生。齐盛的厨房桌面上落了一层灰,她提了一桶清水回来,用一团干草擦拭干净。他原先打算给厨房也安上四面墙和推窗的。这样冬天坐在里面也不至于太冷。或者在他和0079的屋子之间加盖一间厨房,再把储存柴草的棚子也挪挪位置。
他还想在厨房地上挖个地窖。
现在,这些事只能等她来做了。
妮妮推上一个独轮车去了河边。河谷转弯的地方沉积着大量的陶泥,她要再运回去一些做陶砖、陶罐。现在只剩她一个人了,原先批量做陶砖的方法恐怕还要再调整,气温更低了,陶砖陶胚晾干的时间也会更久。
她把陶泥卸在工坊前的空地上,把两坛子腌制好的鱼装上车,从竹桥上推过河,准备放在熏棚里熏制。
独轮车在竹桥上走的时候发出有韵律的咔咔声,虽然铺了一层木头,竹桥还是会在行走时发出声响。0079说他要做一支不只是会放屁的竹笛……
忽然间,胸口噎着的那块生铁向上翻涌,弄得她喉头一阵轻抽,眼泪又冒出来了。
她用袖子擦一下脸,继续推着车往前走。
从她的营地到河边的这条路也是他们俩帮她修的。洒了碎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