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去。”
“那时候觉得苦得要命,想尽了法子要挣出去,头悬梁,锥刺股,没有书就偷,有了书一晚上都不合眼,就想一下子全啃进肚子。”沈玦笑了笑,“没想到到如今,我最怀念的日子竟然是在谢府的时候。姑姑在,莲香在,你也在,大家都在,多好。”
夏侯潋想起沈府,想起沈玦的院子,那天井下面的两缸枯荷,撑起一个空空落落的小院子,像极了秋梧院。还有花园里的池塘,到冬天了,恐怕也很像望青阁吧。沈玦念旧,其实他也是,他也想念很久以前的日子,没有血没有刀,只有在伽蓝山里漫山遍野掏鸟巢的捣蛋鬼。所谓念旧,归根究底,都是为了寻回永不回还的往日时光。
可其实现在也很好。夏侯潋慢慢走着,沈玦靠在他肩膀上,细软的发丝挠着他的脸颊和脖颈,微微的痒。雪路一直蔓延出去,通往看不见的夜色,仿佛没有尽头。他就这样背着沈玦一直走一直走,永远都不要停下来。
要是这一刻永远都不要过完,那该多好。
“阿潋。”沈玦用力抱了抱夏侯潋。
“嗯?”
“其实我说谎了。”沈玦的声音很低,“我不希望你走。不要走,阿潋,无论如何,都不要离开。”
夏侯潋停下脚步,扭头看近在咫尺的沈玦。他们在雪中相视,时光匆匆流转,穿梭如箭,却仿佛穿不过他们凝住的目光。
夏侯潋说:“好,我不走。”
一辈子都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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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十七缩在角落里,力求让自己和背后的板壁融为一体。
行驿里人声沸沸,但全都极有默契地贴着墙壁站,空出中间的空地。桌椅都搬空了,叠在曲尺柜台后面,更显得行驿狭窄。外面落雪,里面却暖和,全是人呼出的热气,在不大的空间里蒸腾。
唐十七在二楼,二楼其实只是一条狭窄的过道,左边栏杆,右边是供住客下榻的小屋。每个屋子前面挂了一个枣木牌,极有风雅地写着从古书里抄来的名儿,什么“观沧海”、“海棠春”、“阫下雪”。伽蓝当然不可能这么风雅,这是因为这座行驿前身是个ji馆,屋子里住的都是ji女。
现在这个ji馆归伽蓝了,ji女和鸨儿埋在后院的深井里。唐十七亲眼看着他们咽气的,所幸伽蓝刺客手段利落,他们死得并不痛苦。唐十七叹了一口气,扭头望向楼下。透过栏杆,能望见一楼的景象。空地正中间跪了三个耷头耷脑的男人,拿绳子绑得严严实实。
深井又要多三个男人了,唐十七为他们默哀,心里念了句阿弥陀佛。
挂着“雁归来”的屋子门开了,走出来一群披着黑袍带着白瓷面具的男人,中间那个男人甚为高大,径直走到栏杆边上,俯瞰一楼的黑道子弟。
这些人唐十七只认得一半,但他知道他们都是伽蓝新任八部,站在过道另一头的那两个是乾达婆和罗迦,靠在门柱上的是紧那罗。紧那罗是他的老相识,但他早就不敢和他说话了。迦楼罗不在其中,不知道被派去了哪里。能当迦楼罗的一向是伽蓝最强的刺客,大约是去杀什么重要人物了吧。
黑袍人一出来,一众黑道纷纷哑了似的,行驿顿时静了。昏暗的烛火照着二楼的黑袍人,他们的影子Yin森高大,一直挨到屋顶。森然的白瓷面具面无表情地看着底下人,让人觉得心惊胆战。
有个扛大刀的大着胆子走出来,仰头望向中间那个黑袍人,道:“段先生,半个月前你们伽蓝发布追杀令,追杀伽蓝叛徒夏侯潋,现在人已带到,你承诺给咱们的极乐果,该给了吧!”
段九的目光在底下三个人身上扫了一圈,漠然道:“三个夏侯潋?我只知道夏侯潋会易容术,却不知他会分身术。”
“无名鬼变幻多端,实在难辨。这三个已是我们能寻到的最与无名鬼相似的。”扛大刀的挨个指着道,“他们仨都叫夏侯潋,左边这个和无名鬼一样,喜欢用东瀛刀,刀法也十分出众,小人折损了十多个弟子才把他逮着。中间这个会易容术,还会缩骨功。最右边这个机关术了得,据说去过巴蜀学艺的。我们找了这么久,才找到这三个,总有一个是他。”
段九低低笑了两声,笑声在面具底下闷闷作响。
“他们没有一个是夏侯潋。”段九道,“不过,宁错杀一万,不放过一个。”
段九抬起右手,做了个手势。紧那罗直起身,鹞子一般从栏杆处翻了下去,他稳稳地落在地上,拔出黑袍下的一柄长刀,那三个人纷纷变色,大声求饶,紧那罗单手拎起一人,那人打着寒战,在他的手中像一只待宰的野鸡。
紧那罗长刀一割,唐十七听见一个Yin寒而又粘腻的声音,仿佛丝帛被撕裂,他甚至能想象出肌理被刀刃割断,筋rou在刃下缓缓分离。鲜血如泉,紧那罗的白瓷面具染红了一角。
段九的声音响起:
“我本欲立夏侯潋为住持继嗣,谁知此人取得七月半的解药,叛离伽蓝。按伽蓝寺规,抗者溺,逃者鞭,逆者杀,叛者诛。夏侯潋叛逃至今已有四年有余,视为伽蓝叛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