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面色惶惶,不知哪里得罪了这位尊贵的夫人。
衡阳知府闻听消息也赶了来,他姓赵,名叫赵克己,但是显然未做到人如其名——看不出他有多么克己,但是克扣人民生计是一定的。
赵克己一见面就笑脸相迎,“原来卫尉大人已经大驾寒舍,下官正说让厨下治一桌好酒菜,好为大人您接风洗尘呢!”
凭心而言,赵克己绝称不上大腹便便,只是略微有些富态而已。但是在楚瑜眼里,此人已和一头脑满肠肥的肥猪无异,她冷嗤道:“大人太客气了,有功夫准备好酒好菜,不如想想该如何安置城中的灾民才是!”
她这番话说得着实不留情面,赵知府脸上不由僵住,气氛一度十分尴尬。
楚瑜反倒觉得快意,待要乘胜追击刺他两句,朱墨却用力攥了攥她的手,程度之大,令她痛得险些叫出声来。
她疑惑望向朱墨,却见朱墨有意忽略她的反应,而是含笑面向那人,“那便有劳大人您了。”
第33章
赵克己亦怔了下, 不知这夫妇俩搞的什么名堂, 见朱墨态度和悦,这才重新露出笑容,比了个请的手势,“大人请往里边坐。”
朱墨回头看了楚瑜一眼,似乎询问她是否一并进去。
楚瑜哪还有心思吃饭,气都快气饱了, 她偏过头去。
本指望朱墨或者会出言挽留一下她,孰料他却很镇定的说道:“内子身体有些不适, 烦请大人准她休息一日。”
“舟车劳顿, 舟车劳顿嘛!”赵克己陪着笑,做出理解的模样, 一面唤了个妈妈过来,命带这几位贵客去厢房歇息。
楚瑜拔脚就走,她真是受够这种虚伪的空气了。
虽不曾算准她们来的日期, 但赵克己提早准备, 屋舍已经布置得十分整洁。衡阳算不得辽阔, 但在洪灾之前亦是有名的富饶之地, 从墙上挂着的字画就可见一斑——楚瑜随意看了几副, 没有百两银子恐怕拿不下来。
这些都是搜刮的民脂民膏罢。
楚瑜撇了撇嘴,命望秋将窗纸打开, 又让盼春为她打着扇子。
其时已近十月, 天早就凉下来了。盼春手足无措的执着芭蕉扇,苦着脸道:“小姐, 您若是受了风寒,姑爷一定会怪罪咱们的!”
姑爷姑爷,好像眼里除了朱墨就没有她这位主子。楚瑜气咻咻的将扇子柄夺过来,用力挥舞着,头发丝都散乱成一团。可是她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只觉得心火难消:如果说先前她对朱墨的品格尚抱有一丝侥幸的话,现在则是完全失望了。
朱墨饮宴归来,见厢房的门严严实实闭着,盼春望秋二人困顿守在外边,左一下右一下的打盹。
仿佛又回到了新婚之夜,楚瑜对他百般抵触的情势。
盼春倏然睁开眼,见朱墨前来,忙欠了欠身,道:“小姐见姑爷您迟迟不归,已经睡下了。”
果真睡了么?朱墨有些诧异,继而见盼春悄悄朝他打眼色,这才会过意来,笑道:“那我进去瞧瞧。”
那厢楚瑜蜷缩着身子躲在被子里,暗暗埋怨盼春不懂得应变,就不晓得找个由头将朱墨拦在外边?偏要放他进来,真是糊涂!
听到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的声音,楚瑜忙将头往里拱了拱,营造出熟睡的假象。
脚步声慢慢近前来,那人驻足床边,却并没有说话,仿佛只在沉默的看着。
这压抑的气氛真叫人受不住,楚瑜忍无可忍的掀开铺盖,怒气冲冲的看着他,声音激动得都有些变形,“你还有脸来见我?”
朱墨盯了她半晌,才慢吞吞的道:“你是否觉得我与赵克己同流合污,所以看不起我?”
原来他还有几分自知之明,但这只会让楚瑜更加愤怒,她讥诮而尖锐的道:“难道不是么?”
无论何时朱墨都能维持住可恶的翩翩风度,他反问道:“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个人?”
楚瑜并不否认,她对于朱墨一开始就是存有偏见的,尽管在后来日渐的相处之中,这种固有印象渐渐被扭转了过来,然而今日的这一出,令她美好的希冀都破灭了,一切更是被打回原形。
她喘着粗气道:“你为什么不骂他一顿,为什么还和他一起饮酒作乐?是不是也和这狗官一样,浑然没把外头人的性命放在心上?”
楚瑜并非嫉恶如仇的性子,可但凡读过点书的人都得晓得,大节不可亏,大恶不可作。然而朱墨今日的举动,实在是叫她失望透了。
朱墨依旧安然看着她,平静中似乎透露出一丝嘲讽,“你觉得我该怎么着,立刻将此事上报朝廷,等候陛下派出更清正廉明的人选接应?你知不知道其中得耗费多少功夫,不等陛下的谕旨颁下,衡阳的百姓或许都饿得死无全尸了!或者更有可能,因为咱们打草惊蛇的举动,赵克己会将所有证据瞒下,我纵使想制裁他也没办法,这便是你愿意看到的么?”
楚瑜哑口无言,她的确不曾考虑这许多,只顾着一腔义愤,却忘了如何才是最佳决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