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接向安。
曲离家在锦城南区一溜复式别墅中间,花园阔道,喷泉绿荫,充满西式雅致。站在门口向安停顿了一下,就见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佣来应门,接过东西口口唤着“少爷”。
向安又愣了一下,他不知道曲离家还遗留着这么玛丽苏的称呼?
在学校时老听曲离提起他妈,直夸她年轻就跟姐姐似的,又是文字工作者,一身的书卷气,一定能跟他很投缘,向安虽然明白他话里免不了有王婆自夸的嫌疑,还是忍不住会好奇。
第一次亲眼见到叶娴是在晚上,就跟梦想照进现实差不多。
曲离家有间极大的书房,好几个书架,落地大窗,向安没什么特别爱好,平时就喜欢看两本书,遇到书架就挪不动步子,翻开书就没法儿丢手。
那时候他靠在窗前看一本没见过的小说,曲离倒躺在沙发上无所事事玩游戏,忽然听到有女声温温柔柔闯进耳朵,说:“你就是曲离挂在嘴上的那个好哥们儿吧?”
抬头看到一个四十来岁皮肤白皙保养得宜的妇人,很有气质,加上曲离之前的渲染造势,向安不自觉就有点局促。
曲离坐起来笑嘻嘻介绍:“向安,这是我妈。”
向安忙说阿姨好,叶娴走到他身边看了一眼他手里的书,温柔笑道:“哦,看的《汴京花夜》?这本是挺好的,女主角漂亮活泼,是你们小伙子喜欢的型。”
向安有些无措,他一向不擅长跟人交际,尤其现在,更不知道怎么答话。叶娴却似乎对他很感兴趣:“听曲离说你很爱看书?”
向安想点头,没能快过曲离撇嘴:“爱看着呢,一沾上书跟魔怔似的,谁也不理。”
碍着叶娴就在面前,向安不好白眼,曲离嗤一声,叶娴笑笑没说什么,临出房门还跟他道谢说曲离在河宁受他照顾麻烦了,弄得向安很惭愧。
这种感觉奇怪死了,向安就跟小媳妇儿见家长似的莫名拘谨。偏偏曲离一根筋傻乎乎的,还拍拍他肩让他放松点就跟自己家自己妈。
哈?谁妈?
好在曲离父母平时工作忙,基本见不了面,省去大把寒暄客套时间,向安好歹能自在点。
平日里曲离会带向安到处逛逛,锦城旅游业发达,几条古色古香的老街人chao熙攘,小巷美食极受追捧,名胜啊古迹啊来往游客络绎不绝,曲离就把手搭在向安肩上,两个人东隅西里南街北巷串了好多天。
正月十五是元宵,城西阆山文庙有灯会,每年都办得很热闹。本来晚上曲离让收拾收拾穿厚实些出门,向安还以为他们要去看灯会,结果是带着他嘿哧嘿哧上了城西一幢大厦天台。
天台上胡乱拉了些彩灯,放着箱啤酒。
向安正诧异,曲离铺开一块厚实毛毯,坐下说:“我爸公司就在这下边,站得高看得远,咱俩今天就在最接近天堂的地方过元宵,哈!”
又指了指西边,“那就是文庙,你看那儿花里胡哨的灯,现在一定挤死了。”
向安看过去,远远地看到雾气迷茫的灯光里有座黑扑扑的山,山脚灯火繁盛拉开好几里,光影绰绰,想象得出气氛热闹。转头再看这边,市区灯光明亮,也有街道店铺张灯结彩,一览无遗。
曲离拿出啤酒,递一瓶给他,再咬开自己的盖喝了一口,龇牙咧嘴说“哇,这么凉”,又喝了一口。
向安走过去靠他坐下,也开酒喝上一口,却没说什么。
本来依向安的性格,喝酒都是意思意思点到即止,何况是啤酒,根本不可能醉人。
但这回不大一样,花灯彩光,酒酣风冷,边上坐的也不是别人,曲离他还是放心的。这么一来,一口一口往嘴里倒的不是啤酒,简直成了应景的惆怅。
等文庙那边远远地有人放孔明灯,摇摇晃晃模模糊糊,向安就不清醒了,他从来也没喝醉过,不怕出洋相,絮絮叨叨地抓着曲离说话,脸上一管鼻涕两把眼泪都快流成了黄河长江,还不怕死一把扯过曲离的围巾胡乱擦。
曲离没见他说过这么多话,可能觉得有趣,显得出奇耐心,只揽着他的背,轻轻安慰:“没事,哭出来就好了。没事,还有我呢。”
小时候向安他们家也是做生意的,他从小在省城长大,家庭和满三代同堂让人羡慕。爷爷是知识分子,爱看书,给他们讲故事。他们家里曾经也有个书房,里面全是爷爷收藏的字画书籍。
他曾经也是被含在嘴里捧在怀里长大。
后来初一那年他爸突然生意失败,一夜之间倾家荡产,还牵连到姑姑也负了债。全家一贫如洗,爷爷拖家带口回到涪安老家,他爸经不起打击,整天沉迷麻将酒Jing逃避现实,他妈受不了,回省城找到已经很有出息还对她念念不忘的初恋,寄来一张离婚协议和大笔钱。
向安说那是他人生中最痛苦的一段日子,但他不怪他妈,毕竟那时候他自己看着向子钧的模样都恨不得人没了了事。
他爸颓废三年,从他初一到高一整整三年。三年里是爷爷主持整个家,一个总是拿笔写字戴眼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