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生分了呢?她一时想不起来,只知道当她发觉的时候,孩子都已经大了,已不是她说什么就听的年纪了。
周太后忽然觉得心灰意冷。自先帝去后,她时常有夹在儿子与娘家中间难做的感觉,偏偏自己脑子不聪明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便只能尽量撮合儿子与侄女,想着帝后感情好了,自然也能多宽宥外家。
可是这一切都是徒劳,迁宫那日禁足皇后收缴凤印的圣旨其实早已把现实摆在了她面前。只是她还心存妄想不愿意面对而已。
周太后生来就是一株菟丝花,盛临煊很了解自己母后的性子,他的顾忌不过是不想让她太伤心,而非担心她会做出什么事来。
果然如他所想,不过三言两语,周太后已放弃了左右儿子的决定。
她叹了口气,哀切道:“罢了,哀家不求承恩公府如何光耀显赫,只求皇儿一件事,你外祖父外祖母年事已高,你能让他们安享晚年吗?哀家只愿娘家人都能好好地活着,这个请求,你能答应哀家么?”
盛临煊垂着眼睛转着拇指上的扳指,沉默了半晌。他抬眼对上周太后带着恳求与期盼的眼神,才应了下来:“如母后所愿,朕会放他们回原籍。”
周太后听闻,提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周家本就是因她才起势的,她幼时家中既非高官,亦非大富,然而日子照常过得和美。在她这样单纯又没有野心的人看来,发回原籍去做个富贵乡绅,也并无不好。
先帝临终前放心不下娇妻弱子,他既察觉到承恩公府的野心,又不得不倚仗他们扶持盛临煊度过初登帝位人心不稳的时期,因此特意嘱咐过盛临煊。而对于周太后的性格先帝摸得比谁都透,早传授了儿子应对之法。
盛临煊从长秋馆出来,便径直去了议事厅。前日回来太累没来得及,昨日又因沈珺悦顾不上,今日是拖不得了,几位大臣这十来天攒了好些事等着他商议定夺。
观月楼内,近午时分,玉环将还在补眠的沈珺悦叫起。
给她梳发的时候发现她耳后有一处红痕,没有多想便指着那处问沈珺悦道:“主子这里可是被蚊虫叮咬了?痒不痒,痛不痛,奴婢去拿些药膏子给您抹上吧?”
沈珺悦刚起还不是很清醒,闻言无所谓道:“倒是没什么感觉,抹便抹吧。”
于是玉环去拿了药膏,撩起她背后的青丝放到前面,用指尖沾了些膏子给她抹。药膏涂上去,皮肤一阵清凉,沈珺悦眨了眨眼睛,被刺激得清醒了一些。
“呀,还不止一处,这下面藏着好多红印!”谁知玉环掀开她的衣领抹一抹,又发现了好几处红痕。
沈珺悦忽然想到什么,身子蓦地一僵,忙叫住她:“反正也不疼不痒的,别管了。”
“这怎么行,主子rou嫩皮薄,这要留印子了可怎么好?”
“哎呀......那不是......”沈珺悦不好意思直说,只好扭身抢过她手上的药膏盒子盖上,顾左右而言他:“这药膏子抹了反倒不舒服起来,没事没事,不用抹了。”
“这......好吧,”玉环擦擦手,忽然看着沈珺悦的脸又奇道:“主子您脸怎么这么红,可是热着了?”说着转头看向房中放着的冰鉴,见里面的冰化得差不多,便笑道:“怨不得您热,这冰都化了,奴婢去找小李公公加些冰来。”
眼看着玉环出了房间找李保去,沈珺悦抚着胸口长呼一口气,心想差点招架不住这丫头。她双手贴上脸颊,果然烫手得很。
午膳沈珺悦一个人用的,成徽帝果然忙得回不来。
正想着先回摘星居去,李保却进来禀报,说要带人去摘星居将她的东西都移过来,问她在那边有什么特别喜爱的摆设,也好一并挪过来。
“搬过来?”沈珺悦不由得坐直了身子惊声道。
李保满脸笑地躬身应道:“是的,皇上走时是这么吩咐奴才的。”
“皇上吩咐的?那......那你去吧,”沈珺悦缓缓坐回去,“让玉环染紫随你过去,我的东西她们都知道。”
沈珺悦没想到成徽帝有这样的安排。只因皇帝与妃嫔同桌而食已是少有,更遑论同居一室。这可是连皇后都没有的待遇,若传了出去......
摇了摇头,又想毕竟是在避暑山庄这边,既没有宫中的规矩压着,又没有其他人横加指摘,成徽帝做事随意些,也是有的。
说到底,成徽帝是君主也是夫主,沈珺悦只能依附于他。他有什么决定,她也只能听从。
这些事情多想无益,沈珺悦站起身动了动,感觉身体已经好受了许多,便对自个儿笑了笑——如今帝王的心在她这里,他待她好一日,她便快活一日吧!
-
日落时分,成徽帝总算从一堆事务中脱身,踏着日暮归来。
见了她,第一句话便问:“可好些了?”
沈珺悦面上一红,娇羞道:“没什么不好的,皇上别问了。”
盛临煊便怡然一笑,携了她的手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