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春chao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知道事情的结果是什么,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其实他从来没有真正的拥有过一个孩子。
上一世在孕初期解春chao也险些流产,但总归是逃过了第一劫。
解春chao还记得怀孕时的那种感觉,每时每刻都在期待的感觉。
一开始他总是吐,他的身体抗拒着所有的食物。方明执一直都不在,家里面的厨子千方百计地换着花样给他做吃的,每天都恨不得上一桌满汉全席。
可是他吃不下去,吃多少吐多少,吐到最后满足都是酸苦的胆汁。孙玮每天都过来给他输ye,一瓶一瓶,止吐的,增强体力的,补充营养的。
方家的宅子周围种着很多的银杏树,有些银杏树刚移栽过来,都需要输营养ye。
有时候解春chao的身体好一点,就自己推着输ye的架子到院子里散步。两个月的小胎儿也就个豆子那么大,解春chao还爱惜地抚摸着自己的下腹说:“我们宝宝也像是一棵小树吗?所以不让我吃饭,只输营养ye就可以了吗?”
等到差不多四个月的时候,解春chao就开始盼着肚子里的小东西什么时候能动一动。没事做的时候他就用手指嘟在微微隆起的肚皮上,跟小朋友打商量:“来,跟爹地击个掌!”可是里面一直都静静的。
有一天晚上解春chao正睡着觉,胃里突然有些反酸,迷迷糊糊的他觉得有人坐在他身边,手轻轻地抵着他的腰按揉。他张开眼睛却看到了方明执,他欣喜中有些诧异:“你今天怎么回来了?”
方明执的表情和平常不一样,他没笑,略略皱着眉头看他:“怎么这两天又不吃饭?”
解春chao没睡醒,怔忡着回答:“胃不舒服,现在也不舒服。”
方明执把他揽进自己怀里,手护在他的上腹小心地揉着,低声说:“你睡吧。”
解春chao身子乏,闭上眼挺着腰翻进他怀里,就觉得肚子里倏地一动,像是飞快地游过了一条小鱼。
解春chao又惊又喜,又睁开眼睛看方明执:“它动了,它第一次动,你感觉到了吗?”
方明执低低地“嗯”了一声,又说:“快睡了。”
解春chao搂着方明执,在他怀里用力地吸了一口,心满意足地说:“它这么高兴,一定是因为见到了你。”
第二天一早解春chao再醒来的时候,床上只剩下他自己了。一问家里的佣人,方明执昨天根本就没回来。
那时候解春chao一点都不怨方明执,他只是觉得好可惜,如果方明执真的能感受到宝宝的第一次胎动就好了。
如果不是个梦就好了。
其实怀孕是真的挺受罪的,尤其是一个人怀孕。过了五个月,解春chao弯腰都费劲,但是时不时能跟方明执见上一面,他觉得一切都很值得。
他每一天都过得很快乐,因为他以为不久的将来他可以得到一个和方明执有着许多共同点的小宝宝。他希望孩子能有方明执深邃狭长的琥珀色眼睛,他希望孩子能有方明执笔挺Jing致的鼻子,甚至那双薄嘴唇,他都希望他的孩子能拥有。如果孩子一定要有什么地方像他自己,他就希望孩子能有他的白皮肤就够了,反正方明执也白。
他有一个小日历,按着预产期一页一页地打钩,像是等待一个礼物。身体上所有的不适,所有难以成眠的夜晚,他都觉得是一种快乐的折磨。
走火入魔似的,他停不下来地幻想:白白软软的小团子一只手拉着他,一只手拉着方明执,nai声nai气地叫方明执爸爸。
大概是灌溉了太多太多的期待,他总觉得肚子里的小东西和自己已经有了很深的感情。所以在最后失去的时候,那种剥离筋rou的痛,让死亡居然成为了一件解脱的事。
解春chao回忆起最后的一瞬间,那时候他其实都已经不怕了,反倒是一种死到临头的大彻大悟。带着一种懦弱的庆幸,他想:幸好我也要死了,幸好方明执从来没爱过我,不然他得多难过。其实飞蛾直到最后才看到火焰的冷漠,未尝不是命运的一种仁慈。
车里播放着一首现下流行的歌曲,女歌手的声音偏于中性,带着一种冷冽的缱绻。
“责怪都舍不得算不算是懦弱
爱情本就无关对错
只是你太粗心大意忽略了我的感受
只是我太执着在意拥有你给的温柔
……
如果说是我太过迁就所以沦为爱囚
活该我独自承受独自寂寞转身怀旧
……
配
合你要的结果我心安理得”
如果换做从前,解春chao大约会为歌词中渐行渐远无疾而终的爱情感到惋惜,但是现在他想劝说曲中人别再依依不舍,了断不必要的感情就是及时止损,心安理得就好。
公交车停了一站又一站,等解春chao下车的时候,已经接近十一点了。
香洲路823号并不难找,醒目的六十三层摩天楼,灯火通明地兀自耸立在街心岛上,甚至可以算是宝京市丰阳区的一个地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