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却是自江东而来,一路且行且收兵,更背负前主将战死的哀势。
而巨鹿之战,众诸侯作壁上观。
在这种情况下,项羽对战章邯,没有能全身而退的把握;章邯兵卒疲敝,朝廷内乱,后援断绝,也没有能与楚军斡旋的把握。
自然而然的,章邯降楚,成了双方的共识。
这些都在胡亥意料之中。
他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当初那文士说,故楚集团叛军兵分几路,主力随项羽在巨鹿作战,另外的人马呢?”
夏临渊哭得鼻头红通通的,道:“说是一路给武安侯率领,一路给那项羽的亲信率领,都从南阳郡宛县往西打过去了——我们到的时候,他们大军刚离开宛县。据说前锋已经攻破了武关,要直取函谷关,打到关中去……呜呜,咸阳宫中的小陛下可怎么办呐?”
“武安侯?”蒙盐念叨着这个名号,想不起是谁来。
胡亥道:“便是在丰邑被你打败了的沛公刘邦。他逃走后,投奔项梁,借兵又打回来。项梁死后,楚怀王让他做了砀郡长,封了他武安侯。”
原来是那个一只耳,蒙盐眉头深皱。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胡亥等人就是想有侥幸心理,也不可能了。
秦虽然还未亡,可是败局已定。
这就好比俩人PK,一人满攻满防还满血,另一人却已经无攻无防还只剩一滴血。这时候,在游戏机制内,已经没有任何大招能够一击反杀。唯一能做的,就是快点输掉开下一局。
输掉……
在众人都面如死灰、沉痛无言之时,胡亥脑海中却刮起了一阵风暴。
输掉……
不破不立……
只要大秦还在,那么所有的叛军,就算再怎么机会主义,就算再怎么利益争夺,却还是会同一阵线,一致抗秦。
可是一旦没有了大秦这个统一的敌人,那么他们的阵线就不攻自破了。
随后的楚汉相争,就是这么来的。
可是若要破……
若要破,这代价太大了。
历史上,在章邯率领大军降楚后,项羽领兵而西,过三川郡,至新安。降楚的秦兵私下议论纷纷,都知道这西去是要入关中。项羽与手下将领,恐怕秦兵入关后不受控制,反为祸患,于是在新安城南坑杀了二十万秦兵。
而后,项羽入关,屠城、纵火、掳掠珠宝妇人而东。在楚兵去后,咸阳大火三月不绝。
对于楚人来说,秦亡的标志,就是皇帝死了,子婴都死了。秦皇室再无后裔。
大秦累世基业,毁于一旦。
可若不破,这就是必败之局。
要如何既能破,又免于二十万秦兵被坑杀,咸阳城被付诸一炬的惨痛过程呢?
关中要保,二十万投降的秦兵要保,他的独苗小团子也要保。
可若要保住这三样,又如何能让叛军相信大秦再不足为敌,转而陷入内部纷争呢?
在胡亥低头疯狂思索的时候,夏临渊却已经心态崩了。
夏临渊擦着红肿的眼睛,道:“想当初,我和李甲奉陛下命令,出巡游说众叛将,先后收服赵王、吴王手下大将,帮着那章邯灭了复辟的六国。王离率领二十万大军,随着陛下南下,如果不出意外,消灭故楚余孽,抚定淮水之南黔首,原也是易如反掌之事。可是谁知道,谁知道……”他说到此处,咬牙切齿起来,通红的眼睛盯着蒙盐,叫道:“若不是你暗地里下手,害得陛下流落海外,一去一回大半年,天下早已太平了!我们哪里会像现在这样坐以待毙!”
“这都是你的错!”夏临渊指着蒙盐,叫道:“你这个眼里只有家人安危却不顾天下的小人!你、你就是……”他气得脖子通红,憋了半天,憋出一个词而来,“老鼠!”
“你这只老鼠!”夏临渊狠狠呸了一声,“若叛军打进咸阳去,你的家人都得死!”
气氛沉重,众人都忧心咸阳,竟也无人解劝。
蒙盐目露沉痛,哑声道:“你骂我,能阻住叛军入关?”
夏临渊一噎。
“都少说两句。”胡亥先是道:“我早已说了,当初的事情留在岛上,再不许提及。夏临渊你若再犯,以后也不必跟着我了。”
夏临渊目露委屈,却到底咬住嘴唇,没再吱声。
胡亥又道:“蒙盐当初不过十七岁少年,有勇有谋、有情有义,朕欣赏他。谁也不是生下来就胸怀天下的。”
他舒缓了口气,笑道:“上苍造人,要我们活到七老八十,自然有他的道理。人都是越长大越明白的。”
蒙盐听出胡亥为他开脱之意,心中却越发难受,简直比被夏临渊指着鼻子骂还难受。
蒙盐哑声道:“陛下兵锋所指,我愿以血rou之躯为您开路。”
胡亥拍拍他的肩膀,笑道:“说什么血rou之躯,怪吓人的。我不比你们,不是打打杀杀的人。”他笑嘻嘻问道:“你跟项羽,关系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