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听了夫子的话, 路元彬的嘴唇动了动, 眼底明显浮现出一丝不甘。
但他又很快意识到现在他的处境,所以没有跟着夫子叹惋,而是极为淡定地回应:“不管在什么位置,学生都能努力做学问, 这就可以了……而且说实话学生也不是争名夺利之人, 能够当官成就一番大事业自然是好的,可在三王爷手下安安分分地研究古籍, 也不失为一种乐事。”
嘴上这么说,可实际路元彬心底怎么可能如此淡泊名利?
他辛辛苦苦从农家考出来,直到最后成了状元郎, 一直想的都是当官报效国家,发财报答父母。
结果他只因为年纪和三皇子差不多,就被囿于小小的上书房……就算将来能有广阔一些的天地,也不过是从上书房变成三王爷的府寮。
他怎么甘心?
可就算不甘心又如何……这天下, 究竟还是司家的, 路元彬纵使有千般思虑, 要是得不到陛下赏识, 也不过是一些杂乱想法。
把夫子的可惜目光收进眼底,路元彬敛下眼眸, 一言不发地回到了座位上, 尽职尽责地开始帮司净抄书。
因为担心司净的身体,也想看看司净在上书房的学习情况,所以皇上在下朝后脚步不停地去了上书房, 并摒退了请安的太监,脚步轻盈地在上书房的窗口站定。
窗口上糊着一层油纸,因着油纸的阻拦,里面都见不到彼此,皇上也不知道司净究竟在里面做什么。
但他能听到读书的声音,便把耳朵贴在油纸旁边,仔细分辨着司净读书的声音。
夫子讲完了一段经文,然后询问上书房中谁能解释一下这里的含义。
其实古代和现代一样,学生们除非特别有自信或者很想表现自己,否则大部分人都只会沉默着低头看书,就算心头有想好的答案,也不会立刻说出来,而且在集体讨论的时候小小声地开口。
这时候,路元彬就显得异常地活跃和优秀。
就像现在,他并不知道钦点他为状元的皇上就在门外,因为丝毫没有在帝王稍微谦虚收敛的想法,很自信地举起手来抢答了问题,甚至还在某个词组的解释上,很是和夫子辩论了一番。
夫子对路元彬一向持着欣赏的态度,觉得只要天子愿意,他一定能做出一番大事业。
因此他很是愉悦地和路元彬探讨了一会儿四书五经的相关知识,最后还特别夸奖了他,让上书房里的各位学生都要向路元彬学习。
皇上站在窗外,满心赞赏地点了点头,觉得这个状元是选对了。
按照主考官们的想法,他们其实是建议皇上把路元彬先放一放,给个低点儿的名次,压一压他的锐气,再把他放到翰林院磨练一下脾气,等心态成熟了再重用的。
可皇上第一眼看到路元彬的资料,心底就升起了别的想法。
他的确是想把路元彬放两年再拿出来重用,但他“放”的方式并非著书或者研读典籍,而是把他放到上书房给司净做伴读,想借着路元彬年少状元的名号好好敲打司净一番,让他能在小状元的激励下好好学习,争取做出点儿成绩。
而且他还希望能够借着小时相处的熟悉,成年后路元彬能在各方面帮扶司净一些……毕竟等他和德妃都故去,要是朝中臣子想要谋害三王爷,路元彬也能帮忙护住。
这些话都是皇帝内心的想法,他一句都没和路元彬说。
而从前又没有类似的例子,因此路元彬只能模糊地进行揣度,以为皇上是想用他来补贴受尽宠爱的三皇子。
每次想到这里,就算是路元彬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应该摆正心态,可还是忍不住把自己和司净对比一番,然后在心中感慨人和人果然是天差地别。
皇上在窗外听了很久,了解了许多路元彬的思想和见解,却一直没听到司净的声音。
他的小儿子难不成没来上课?他记得大太监通报的时候,说三王爷上课了啊?
想到这里,皇上不再迟疑,直接转身推开门,进了上书房。
能够肆无忌惮推开上书房门的就那么几个人,夫子在心里飞快地计算了一下,觉得来人应该就是皇上。
于是他急忙带头跪拜,口曰陛下万岁。
随着夫子的动作,学生们也稀稀拉拉地跪了一地,分外整齐。
只是在这一片整齐中,趴在桌子上睡得香甜的司净就成了最突兀的存在。
虽然早有预料,但皇上额头的青筋还是不听话地迸了起来。
他没有立刻把司净弄醒,而是压低声音训斥了夫子一通,说了说路元彬和旁边陪听的诸多学生,最后才挥了挥手,让跟在他身后的大太监去叫醒司净。
大太监毕竟是下人,面对主子不敢用力,只能伸手轻轻地拍打着司净的肩膀,同时小声开口:“王爷!王爷快醒一醒!皇上来了!”
他连着拍了好几下,司净才朦胧地醒过来。
有些茫然地盯着大太监看了半天,司净还没从现代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