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沈浮白那场令人惊艳的哭戏。
繁华迷梦下时局动荡,那个年头总要出几条人命,只是恰巧轮到了虞棠一家。土匪下山掳掠,爹娘弟妹遭遇不测,噩耗传来时虞棠正在镜前描眉梳妆,闻言手中眉笔落到地上,留着未画完的半面残妆。
他离开时弟妹尚且年幼,爹娘的记忆早已淡去,在棠梨班里待了这生不如死的几年,他对那家人说不上还残存多少感情。只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此后除了早已不知去向的姐姐,他在这世上当真是孤身一人了。
这个中滋味,总归不同。
虞棠怔怔地望着镜中人半晌,给他报消息的人忐忑地唤了句:“虞老板?您节哀……”
虞棠浅声低语:“无妨。”
那人便道:“既然如此,小的便走了。”
虞棠让人给了他几钱铜板,算是送客。
传信的一出门,抛了抛手中两个铜板,嗤了一声:“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这话说的可真没错。才入了这行几年,就连家中父母亲都不认,脸上不见半分伤心色。”
却不知他人一走,那风轻云淡的无情戏子随即伏在妆台上,埋在臂弯中呜咽出声,哭得声嘶力竭。
那是虞棠最后一次恸哭。此后美人或弯眉含笑,满眼欢喜,或低眸垂泪,欲诉还休,总是带着几分虚情假意,是戏子多情又似无情的演绎。
直到遇上楚御。
那方是真的笑,方是真的哭。
方是真的欢喜。
方是真的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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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珩只记得青年伏在妆台上哭得声音带上哑意,微红的眼眶与眼妆相衬极为美丽。他哭得很有感染力,让全场都入了戏,觉得在那儿悲痛欲绝的人就是虞棠,而非沈浮白。
可姜珩就是觉得……是浮白在哭。哪怕那个让全场都潸然泪下的青年在拍摄一结束就迅速收泪,恢复一贯的笑嘻嘻,看上去没心没肺。
姜珩没有入戏,却不知怎的心真真切切地疼了一下。
他又何须入戏,他的喜欢从来不是演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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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珩收回思绪,打开手机,先给姜沅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杨盈盈同意要和他复合了。
对面传来什么东西撞到的声音,然后是男人低低的嘶声。
不用想姜珩都知道,姜沅在电话那边一定是幸福到飞起,在床上一蹦三尺高,头撞到天花板。
两年前姜沅和杨盈盈谈恋爱的时候,姜珩不太赞成。他知道自己这个只比自己大五分钟的哥哥是商业奇才,感情上却很傻很天真,在许多女人眼里就是个傻多速。
人傻,钱多,速来。这简直一块明晃晃的金字招牌挂他身上。
杨盈盈……怎么说呢?比较有手段,不是他哥那个傻白甜能驾驭得住的。姜珩见到杨盈盈时就直觉对方又骄傲又强势,爱名爱利爱钱,洒脱得玩世不恭。漂亮是真的漂亮,浪也是真的浪。
这样的人当朋友可以,当他嫂子?姜珩觉得不太行,他怕姜沅吃亏。
姜母也不是瞧不上女明星出身的恶婆婆,实在是觉得两人不合适,拿了一千万试探一番。没想到对方真拿钱走了,干脆利落十分果断。
确认过眼神,是真爱钱的女人。
杨盈盈提分手后姜家人都让姜沅看清这个女人,姜沅就是不听,双眼被蒙蔽,一心只有杨盈盈。
私底下兄弟俩谈心。姜珩说:“杨盈盈真的和你不合适,你看咱们家里人都不喜欢她。”
姜沅说:“我知道,她庸俗,随便,离经叛道,放浪形骸,嗜财如命,和外面的妖艳贱货一模一样……”他一口气数出杨盈盈好多缺点,最后说,“可是我就是喜欢她。我不管你们喜不喜欢她,珩珩,我就是喜欢她。你也别劝我,我都能支持你喜欢一个男的,你也支持支持我呗。”
大概对于姜沅这种名门养出的贵公子,见惯了优雅的淑女,杨盈盈这种野生红玫瑰对他有飞蛾扑火般的致命吸引。
姜珩:“……行吧。”
大哥头铁,他也没办法。
喜欢这东西本就毫无理由。无论对方在别人眼里是什么样子,无论对方真正是什么样子。姜沅这回算是栽了。
姜珩理解他。
因为他也在一个人身上栽倒过,再没能爬起来。
然后姜沅又说:“祝你早日追到那位大明星。”
姜珩真心实意:“谢谢。”他觉得他们这对互损兄弟终于难得有了片刻温情。
姜沅:“毕竟咱爸妈要是连个男的都接受了,那肯定也能接受盈盈。”
姜珩:……再见。
果然还是那个塑料兄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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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姜沅聊完,姜珩点开沈浮白的微信,想问他白天是不是有什么伤心事,才会哭的那么真情实感。
想了想还是没发。
就算真有事,想必也都是私事,他一个外人有什么立场去问。
今天也是想成为浮白一家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