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呼吸着,凄凉无比。
等她吐完了站起身来,看到我们的那一刻,有种破碎的情愫在她的眼神里。
黎露缓缓地走过来,看到秦浪和我,表情变得十分冷酷。我觉得每见到她一次,她都会削瘦许多,现在在我面前的,几乎就是一副骨架。
她看着小慕,小慕躲到我怀里,嘤咛一声:“小爸爸……”
她笑了一下:“林羡,你还真是爱捡破烂。”
我刚刚生起的一点同情荡然无存:“黎露,多说一句难听的话,你就会舒服一点吗?既然那么有气力,为什么不把自己过好。”
“过好?”黎露用手背擦着嘴角,像一头野兽擦拭伤口,“我觉得我这样挺好的。”
秦浪看着黎露,道:“你…这里有医务室,我让侍者带你去吧。”
黎露眼神无波,只是扬了扬下巴:“秦浪,不要同情我。谁都可以同情我,只有你不可以,你没有那个资格。”
“黎露,”秦浪终于叹一句,“为什么非要把自己逼到这个境地呢?”
“我这个人小心眼,又心肠歹毒,我就是见不得不在乎我的那些人过的比我好。活了这一回,真没意思啊。既然这么没意思了,干嘛不多拉个人下水。”黎露每说一个字,嘴角都多一分自暴自弃的讽刺意味,等说完了,就一步步慢慢地离开,虽然有些跛,背却挺得直直的。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就抱着小慕去了更衣室。
先给小慕洗了澡,换上干爽的衣服,秦浪也简单整理了一下,先牵着小慕的手去了餐厅。
今天本来是上班日,只不过我调了休,这个高级会所没什么人,这会儿盥洗室里竟然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站在镜子前,看着哗哗的水,忍不住还是回想起刚才黎露那个狼狈的样子。老实说我不恨她,也不怨她,恨和怨都是一种与爱相似的东西,它会让人心力交瘁。
不知道究竟是命运怎样的书写,才让我们之间本该是清潭一样没有瓜葛的人生变得污浊一片。
关上水龙头,甩了甩手,我想去拉开盥洗室的门,却发现打不开。
坏了?我用力挣了挣,门哐哐响,可是仍旧没开。我蹲下来看锁,明明锁舌灵活自如,可是门就像被卡住一样。
正当我奇怪的时候,门外响起了黎露的声音:“别费力了。”
我一下子了然。
“你想做什么?”
“不想做什么,只是想跟你说说话而已。”
“那…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吧。”
“呵…我只是不想看见你的脸,林羡,”声音很虚弱,我感到她没有办法用力,可是她在恨,“你看这样,像不像五年前你被关在然而酒吧里?”
果然呢,世事变迁,重蹈覆辙。
她一字一句地对我说:“我恨你。林羡。你大概要说我是活该,我害了我自己,但是我依然恨你。你知道五年前,那个晚上…我以为那个人是……可是当我知道真相其实是我被一个流氓强暴的时候,我就差一脚就要从窗户里跳下去!辍学、失身、打人、坐牢……每一样都是因为你。你无辜吗?哦,是,你无辜,你的存在就是我痛苦的根源,你从没有拿刀伤我,因为你就是那把刀!”
她说得咬牙切齿,狠狠拍打在门上。
我在门里,甚至能想象到黎露的仇恨眼神。
黎露又如女鬼一般森森地说:“不过我并不嫉妒你,你也不比我好到哪里去。”她停了一下,絮絮道:“你是失败的。你以为爱可以解决一切。那你的nainai呢?……你离开,不止是因为你灰心了,是你根本就害怕了面对这个危险。你开始无法面对自己这个同性恋的事实,无法忍受再因此受到伤害,所以你放弃了,头也不回地把他给丢弃了…现在,你又出现在秦浪身边,下一个你要害死的是谁呢?你的父亲,还是母亲?…”
“林羡,你得不到的。”
这些话字字都像楔子一样凿进我的身体。她说的对。人是这样的,缺什么求什么。我毕生最缺的是爱,是家,而我毕生所求的就是有一个终生可回的所在。
即便我再色厉内荏地在林望疏和蓝宛面前咬着牙撑出凉薄,却掩盖不了我骨子里对他们的珍惜。
若是在他们和秦浪这个其二必选其一的题目里,我选择放弃自己。
我对着门,慢慢道:“黎露,我的性取向与生俱来,我没得选择。当我知道自己喜欢上秦浪的时候,我才是那个先疯的人。这话大概你不懂什么意思。那时候我疯狂地在网上查别的同性恋幸福的事迹来给自己洗脑,我每一日都在想象,要怎么面对家人、面对朋友、面对陌生人的眼光。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痛不欲生。但那种心痛,不是委屈,不是害怕,而是想到不能和他堂堂正正地在一起的无奈。”
“呵……说得好像多么伟大……”
“黎露,你扪心自问一下,你真的有那么爱秦浪吗?你是放不下他,还是放不下自己已经投进去太多的东西,不肯让自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