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谢晚松过来的是一个年轻的小女警,头发干练地扎成马尾,大概是刚刚调过来不久,浑身上下充满干劲,神采奕奕,与刘非形成了分外鲜明的对比。
谢晚松问:“他这两周怎么过来的?”
小女警顺着他的目光落在了神情呆滞的刘非身上,毫不掩饰眼底的嫌弃之情:“他?一天到晚就死气沉沉地呆坐在这儿,发饭的时候比谁都勤快,我看警局都快成他餐厅了。”
谢晚松了然。
一个再外面住不暖吃不饱的人,在这里最起码没有一直催房租的房东,没有上门要债的债主,有一个免费住免费吃的地方,警局对于他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避风港呢?
这让他想到了母亲刚死之后的自己,依靠着看脸色的日子过活,那时候有一个极大的梦想就是能在超市被锁一整晚,尽情吃喝。
可也许谢晚松跟那些人最不一样的就是,他从不会认为死而无憾,他不仅不要死,还要过的比谁都好。
那些曾经打他欺他的人,有的死有的活,活着的见到他,哪个不得神情恐惧而又恭敬地喊他一声三少。
谢晚松问:“我能进去单独跟他聊聊吗?”
“当然可以!”
小女警轻快的说着,一边儿拿钥匙开了门。
背后传来关门的声音,谢晚松走进去,刘非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对他微微一咧干燥的嘴唇:“谢少。”
谢晚松闻言眉头一挑:“你认得我?”
刘非“嗨”了一声,两只手摩擦在一条已经搓洗的微微泛白的裤子上,以一种不太标准的普通话道:“我这呆了大半个月,外头风言风语,说我这是撞坏了谢家的三少爷,还不知道以后要多惨呢。”
谢晚松笑了笑,顺手从角落里拖过一把椅子,坐在了与刘非的对立面,两只手交叉放在膝盖上,是一种十分优雅的动作,可从他嘴里吐出的话不怎么优雅:“没把我撞死,很失望吧?”
刘非愣了一秒,也跟着笑了:“三少说的什么话,咱们无冤无仇,我犯得着……”
谢晚松没耐心听他讲话,毫不客气地打断道:“你说的很对,那我顺水推舟换个说法。”
他微微低下头,一字一顿道:“没把我撞死,你的买主,应该很失望吧?”
谢晚松虽然面容带笑,眼神却蓦然锐利起来,像是一匹露出獠牙的狼,多看一眼都会让人内心发慌。
可实际上他内心却并无表现看来的这样笃定,所有的一切Yin谋论只是一个推测,因为不论怎么说,自己刚刚分得遗产,转头就在生死线上走了一遭。毕竟没有证据,他也只是尝试性地套话而已。
最有可能对自己动手的,毋庸置疑就是谢天勇。
果不其然,刘非面色一变,紧接着往后一靠,选择了一个舒舒服服的姿势,斜着眼瞧他:“谢少,您也不用跟我这而绕,我刘非一人做事一人当,要坐牢就坐牢,咱认了。您要是觉得哪儿不妥,您随便查,咱也没啥可隐瞒的。”
他这意思无非就是找不到线索,找不到证据,一切都是无稽之谈。
谢晚松怒极返笑,他本来想问你就这么想去替别人坐牢,但转念一想,如果他真的是收了背后人的钱来做这档子事,坐牢与他而言已经不算是什么大事了,坐上几年或者十几年牢,出来拿到十多万甚至更多的报酬,与这类人而言并非不是件好事。
他轻声道:“刘非,四十四岁,单身,父母双亡,曾经干过面馆生意,小有成就,在附近也算是家喻户晓。因替父治病而转卖面馆,耗尽家财,为偿还父亲所欠债务替人做牛做马,五年前因交通事故切除腺体,后来尝试过服毒自杀,被邻居所救,失去一切生育功能。”
在谢晚松的话语下刘非脸色逐渐沉了下来,顿时铁门后的氛围压抑到极点,男人并未回复他些什么,谢晚松也不需要谁来回复。
他收敛起那一抹嘲讽之意,叹息道:“你也曾经风光过,又何必要使自己到这般境地。”
刘非冷眼瞧他。
“只是你还有一个秘密。”谢晚松指尖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椅子扶手,面上云淡风轻,仿佛只是在讲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你曾经有一任女友,因为父亲的缘故并未结婚,但是生下了一个孩子,女孩儿。要是按年岁算的话,大概已经上小学了吧?”
他打开手机,播出一个视频通话,亮给刘非来看。
对面飞速接起,画面里是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姑娘,看上去**岁的年纪,穿了一身白色碎花的裙子。
视频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小悦,阿姨带你去吃饭好不好?”
小女孩甜甜地回应:“好!”
视频戛然而止,下一秒手机就从手机里飞了出去,扑通一下砸在了地面上。
刘非的面容以rou眼可见的程度扭曲起来,那双黯淡的眼眸瞬间就被点起了斗志,透露出极其的愤怒与震惊,他的双手颤抖着握成拳。
他双目狠剜着谢晚松,咬牙切齿道:“哪孩子来说事,你歹不歹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