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这才疑惑问道:“阿豆,你可是在外头听得什么话,怎起了这些心思?”
阿豆摇头,无辜道:“我胡说的呢。”她掉转目光,看着阿叶手中的针线,一件丁点大的小衣,布料也是新的,摸上去轻柔贴手,酸溜溜道,“阿姊又给小弟做新衣?嬢嬢偏心,还特地换了好布,她在江伯父家挣的银钱,怕不是都要贴在阿弟身上。”
阿叶柔声道:“小儿皮嫩,贴里衣裳软布方好。”
阿豆越发心酸,道:“旧衣才软呢,怎不用我们的旧衣拆了给阿弟做?嬢嬢偏心也罢,怎么连连阿姊也偏帮阿弟?他是男儿郎,天生就比我们强些。”
阿萁知她心中不平,笑道:“嬢嬢虽也有这些心思,只是,如今家里也宽裕一些,这才用得起好布。”
施老娘偏心抠索都有,孙男孙女另行相待,陈氏和施进却是要疼女的,哪里会刻意薄待。奈何,施家那时银钱确实不趁手,家中又要翻新屋,又要为施进娶亲,陈家那要的聘礼又重。
待到施进婚后,自要节衣缩食,饶是如此,阿叶出生后,陈氏疼惜长女,裁了赔嫁来的好布新做了襁褓,小衣也是新旧夹半,等到生了阿萁,就只得穿阿叶的旧衣,再等得到阿豆,旧衣磨得透薄,薄脆如纸,一洗就烂,再不好上身,家中便又为阿豆做了新衣。
再等得陈氏这一胎,村中积年妇人都说怀相信男胎,家中又有积余,施老娘哪肯薄待了小金孙,一色衣鞋襁褓,都是簇新的。
真论起吃亏,还是阿萁受了委屈,好在她生性阔达,不以为意。反倒是阿豆眼酸未出生的阿弟待遇不寻常,吃起醋来。
阿叶和阿萁一时也不知如何劝说,施老娘的偏心实打实的,让人无从辩解,哪怕陈氏待这一胎也是不同,一心盼着生个儿子,比之三女都要Jing心。
阿豆看她们姊妹不说话,一撅嘴,哼了一声,道:“反正我是不值钱的臭丫头。大姊、阿姊,我出去玩了。”、
阿萁拉住她,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出去玩自是可以,只不许带着气去,看你撅嘴撒气的模样。”
阿豆冲她扮一年鬼脸,蹦蹦跳跳地走了。
陈氏身体笨重,人胖了不少,又怀着身子极是畏热。屋中shi热闷chao,实是呆不住,就搬了藤椅坐在香橼树下贪些凉。
阿豆三脚两跳地跳出屋,看陈氏坐在院中,对着她的肚子一忽儿想着自己要有阿弟,以后教他打架,再不怕没有帮手,一忽儿又想着这阿弟真心讨厌,在肚中便是一个劲敌,出来后不是将她挤得没边?
陈氏看她一个劲盯着自己的肚子,笑着招招手,叫她摸,道:“阿豆,你阿弟在动呢。”
阿豆眨眨眼,小心将手放上去,一会儿,果然陈氏肚皮那突出一块,似有小儿隔着皮rou踹了她一脚,好似有那么几分有趣,抿着嘴收回手,道:“这阿弟定是个皮顽的,不曾见面便要踢我。”
陈氏哭笑不得,道:“他能知晓什么?你阿弟定是个懂事。”
阿豆看她一脸满足,不忿又生,顿时没了意头,悻悻道:“阿娘,我去外头嬉戏,你和阿弟在树下乘凉。”
陈氏见女儿和未出世的孩子不亲,忧愁不已,叮嘱道:“早些回来,别玩得一身泥。”
阿豆敷衍地应了一声,一出院子便看到施小八坐在院门口,手里捏着什么虫子在那把玩,不知挨了谁的打,手臂上肿得几条道道,许是哭过,两眼都还是红红的。
阿豆上去蹲他面前,好奇问道:“八郎,你是不是惹你嬢嬢生气,讨挨了打?”
施小八托着土狗子,瞥一眼阿豆,道:“谁个说是我嬢嬢打的,我嬢嬢一向疼我。”
不受施老娘疼爱的阿豆气得歪了鼻子,道:“那是谁打的你?你阿爹阿娘?”
施小八拿衣袖揩了一下鼻子,没有做声。
阿豆不知怎得心气就平顺,她不得嬢嬢的欢心,爹娘待她却是好的,施小八得嬢嬢的疼爱,爹娘却要打他,这一拉扯,他们谁也不输谁,当下笑道:“定是你淘气,才挨了打,以后记得要听话。”
施小八听这话觉得刺耳,他本就是一头顺毛的驴,摸不得倒毛,哼一声,不Yin不阳道:“你才淘气挨打,小豆娘眼下不要说嘴,以后你也天天挨打。”
阿豆瞪圆眼,笑道:“我阿爹阿娘才不会好端端打我呢。”
施小八扔掉手里的土狗子,拍着手,跳着脚,道:“你阿娘生了小儿郎,小豆娘就没人要了。”
阿豆本就忐忑,怒视着施小八,看他张牙舞爪在那又跳又唱,腾得生出怒火,伸手一把将不防的施小八推倒在地,道:“你才没人要呢。”
施小八顺势倒地耍起赖:“就没人要,就没人要,就没人要……”
阿豆被激得性起,拣起地上一块石块,扑到施小八身上就要砸过去,嘴里嚷道:“我打死你,叫你胡说八道。”
他二人吵作一团,早惊动陈氏和施家婆媳,阿萁在屋里听得一耳朵动静,叫阿叶呆在家中,自己忙起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