萁娘,阿爹心绞痛,你阿姊怕不能在家了。”
阿萁看施进径自难过起来,想一想,阿叶若是真个嫁了人,屋里只剩得她和阿豆,进进出出少了阿叶的照顾,连着吃饭桌上都少一副碗筷,跟着叹口气,闷声陪着施进对着茫茫夜色。
父女二人消磨了小半个时辰这才回屋歇下。施进记着施老娘的嘱咐,将陈氏瞒在了鼓里;阿萁担心叶娘心细多思,事成不成还是两说,不如先瞒下,免得她徒增心事烦恼,也瞒了阿叶一字没说。
隔日,阿萁只当平常,不理施进连连甩的眼色,施施然用过早饭,再和阿叶说笑一会,又从自己的小匣子里翻出一个草编蝈蝈放进虫笼里,想着送给江泯把玩。
直把施进急得暗地里直跳脚。
等她一路慢吞吞走到江家,就见江石和一个小郎君站在院门口大眼瞪小眼,心里一惊,想着这定是卫小乙卫伯伯家的大郎,嬢嬢看中的后生。她念头极转间,又想:虽背后相人有失厚道,却也更瞧得真切。当下将身一矮,藏了起来。
她躲在一边偷看,江石正把院门拿眼瞪卫煦,明明特地叮嘱他让他晚些再过来,他倒好,火烧屁股似得,七早八早就跑了过来。
卫煦穿着新衣衫,脚上套着九成新的皮扎,头上裹着簇新的头巾,只差没趁时兴,在鬓边插朵花。
江石暗咬牙:“你又不属猴,这般猴急?”
卫煦笑道:“在家坐不住,两腿不听我使唤,自己走了来。”他本要探头张望,看看自己小姨子可有在屋中,被江石踹了一脚。
“昨晚说定不露痕迹,你莫不是忘光了?”江石有些发急。
卫煦手脚没个安放处,小声道:“早些来晚些来,也不差个什么。”
江石低叹一口气,来都来了,难道还将人赶回去不成,迎了卫煦进屋,又苦口婆心叮嘱:“你别跟个毛脚女婿似得,坐不像坐,站不像站,施家小二娘见了你,还当她将来的姊夫要急着去茅厕。”
卫煦深吸一口气,傻笑几声,揉揉脸,一本正经道:“你放心,我记下了。”走几步又问,“施我小姨子几时来。”
江石又叹一口气,真想捶卫煦几下,没好声气道:“你屁个小姨子,你急着娶妻,她又不急着嫁姊妹。”
卫煦笑道:“说得是说得是。”
江石摇头,又是一声叹息。
阿萁躲在那,看江石和卫煦举止极为亲近,心道:他二人之间比寻常兄弟还要亲近,江阿兄别图他们之间的交情,一味偏袒卫阿兄。哼,我定要看得仔细些。
第46章?毛脚姊夫
阿萁歪着头,打量着卫煦,见他眉眼清秀,目光清朗,身上崭新的衣裳,许是常在寺庙往来,身上依稀染有檀香。
卫煦被她看得浑身一个激灵,他这个小姨子,岁不大,个不高,一双清灵灵的眼睛滴溜地转,怪道江石戏称她是小斥候。这般机灵的小姨子,岂敢得罪,卫煦边想着,就要露出讨好的笑来。
江石看得大急,偷偷踹了他一脚,嘴上装模作样道:“施家小二娘,你可识得他?村中大有名声,上房下水,撵鸡打狗,断了腿都能爬上树……”
卫煦听得直叫苦,不帮说好话也就罢,竟还埋汰他,少时不知事的淘气,怎也拿来说嘴,他小姨子别误以为他是个无法无天、靠不住的。他不敢明着给江石使眼色,只好拼命斜着眼,眼珠子只差没挤出眼眶去。
江石又踹他一脚,心道:也不想想过犹不及,同村住着,少时做过那些人嫌狗厌的事,哪个不知?哪个不晓,如何瞒得过?不如当是笑谈,说出口让人开心怀,谁还会去计较。
阿萁则心道:江阿兄果是墙头草,这边吹风那边倒。他们还当我年小无知,当着我的面还打眉眼官司。
江石看阿萁嘴角一弯,弯出一个清清甜甜的笑。暗道糟糕:她定是看出蹊跷,以为我两头说话,两边卖好。再看卫煦,见阿萁笑,他也跟着傻笑,还当“小姨子”看他有趣,真是蠢笨如猪。
卫煦眼里早看不见江石,两眼看的是阿萁,心里想着的是叶娘,只恨不能三言两语将亲事砸瓷实,改日就寻个Yin阳先生挑个吉日好去提亲:听闻今年是吉年,利市,宜远行,宜婚嫁……要是婚娶,家中一时无力起新屋,那旧屋总要修缮一番,聘礼也要先备下,他娘亲早逝,他阿爹对这些又不大通,少不得要托里正家的伯娘帮忙料理……
阿萁越看卫煦越心疑:这卫煦少时爬树上屋的,别是摔得傻了,怎坐那也不言语,只管傻乐。
江石又是气又是急,背过身又想偷笑,动了动腿,又要踹卫煦一脚。卫煦忽得又不是发傻了,戒备地瞪一眼江石,江石还当他醒悟过来,谁知卫煦却将屁股下的椅子挪得远了些,省得他有事没事踢他一脚。
江石胸口浊气都快凝成石头压在那,真想把卫煦几拳打死了事。
他们这边水深火热,好不热闹,江泯拎着阿萁送与他的小虫笼躲在门背后掩着嘴偷笑。他聪明又好问,昨日见卫煦在自家进进出出,来来去去,大为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