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武器?这种虚无缥缈、无实物的物质,要怎么成为伤人的武器,乱步不明白。
搞不懂。
真搞不懂。
一点都不明白。
没有人告诉他答案,没有人倾听或是愿意认真听他说话,没有人发现他日渐堆积如山的疑问——大人应该比他要聪明一百倍,就像他无所不知的父母。可应该比他聪明一百倍的大人,却一直无视他的问题和求助,表现得比他更蠢笨……他快受不了了,这是一场比谁更会演戏,更具忍耐力的游戏吗?
乱步讨厌毫无意义的工作。
既浪费他的时间和体力,又浪费社会资源。
节省可是美德。
乱步注视把被邮件塞得鼓鼓的挎包,疯狂腹诽“聪明的大人们”难道不明白吗?
把这堆充斥废话,不拆开信封也能一眼明白内容的垃圾邮件,从一个地方转移到另一个地方,真正应当投递的目的地,显然有一个共通的名字,叫做“指定的垃圾回收处”,在邮局出门左转不到一百米的地方。
乱步无法理解,为什么要把垃圾邮件好好送到,直接全部丢掉就好了。
垃圾回收有必须遵循的条例,固定时间,一周内只有周三才收纸和旧衣物,错过就要等下一次。
简而言之,只有周三,能将当天的垃圾邮件正大光明丢到回收处。周四,周五,直到下周三累积的垃圾邮件,必须等到下周三才能丢。这可不行,他不能连续积攒一周的垃圾,统一在周三早上八点前一起丢,没地方存放垃圾是其一,带在身上纯粹是累赘,十分消耗体力,他就要吃得更多了。
拥有小聪明的乱步,立刻想到了每天都能丢垃圾邮件的地方。
自动贩卖机和便利商店外都设有回收箱,还有车站月台。
去往车站的路上,还有店铺贩售他喜欢的粗点心。
乱步高兴地扯着装满今日垃圾邮件的挎包,戴好遮阳的学生帽。身上穿的,依旧是在学校就洗不干净,他不擅长洗衣服,一直是放进肥皂水里泡一泡,再随便搓一搓就好了,背后的笔迹和袖口、领口的污渍就一直留在上面,还皱巴巴的深色防寒外套,揣着满心期待——即将抵达目的地时,猝不及防地,他被奇奇怪怪的五岁男孩从黑色爆炸头里掏出的东西砸中了。
砸痛他的,看起来像是望远镜,又像万花筒。
总之是圆柱体的。
他被砸到了十年后的未来。
乱步一下子就认出来了,街道旁有显而易见的时刻,告知他这是十年后。
准确地说,他应该是和十年后的自己互相交换了。
信件扑簌簌掉在地上。
乱步懒得捡,反正是要丢掉的垃圾邮件,当务之急是边吃未来的零食,边想办法——等等,他远远望见别人掏出来的纸钞上……换人了。乱步忽然意识到钱币在十年间更新换代、或许无法流通的现实,而且他只有一小把零钱,要怎么办,十年前的零钱不能称之为值钱的古董。
他看了看全然陌生的周围,用零食克制无助的心情,霎时变得有点沉闷。
朝他快步过来的,就是知里子。
知里子一话不说地在他面前蹲下,飞速整理起散落一地的信件,抖落沾上的灰尘,将褶皱轻而快地抚平。
她手上很快积累了一沓。
“不用捡的。都是废话连篇、看了完全是浪费时间的信。收到这种垃圾邮件,谁会高兴啊!”乱步忍不住好心说。他总是做会被人批评的“好事”,总是好心办“坏事”。他本就不打算捡垃圾,这件肯定不是会被批评的坏事了。
知里子比十三岁的他要高一些。他稍微仰首,就能看到她柔和、轻快的笑颜。
她拿着整理好的信件站直,稍稍伏身,至视线恰好与他齐平的高度,是他感到被尊重、重视、两者平等的位置和距离。
然后,他终于听到了一直期待着的话。
“你“为什么”会觉得,这是丢掉也没关系、充斥着废话的垃圾邮件?”
为什么。
不是指责,口吻也并非不耐烦,已经认定他在无理取闹。
是不掺杂丝毫恶意的问询,是单纯的好奇。
她想要帮助他,和他沟通,让他明白。
“那个一看就知道吧。奇怪,又要我一五一十地说吗?”乱步反问。
由时空错乱导致的,反而比他更年长的知里子,应该知道的。
就像比他年长、无所不能的父母,每次都给他正确答案。
知里子颔首,“对,我知道这封很可能是充斥着废话的邮件。那你刚刚和我说的话,是不是你知道、我也知道,所以毫无意义的废话?”
之所以称之为垃圾邮件,是因为根本不用看内容就知道了,是没有传递意义的邮件。
那知里子知道,他也知道的信息,同样是没有传递意义的,属于毋庸置疑的废话,形同垃圾邮件。他把垃圾邮件丢掉,那他的废话亦然,是要被丢弃的垃圾邮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