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了一停,又忍不住酸溜溜地道:“少爷,您对柳应可真好。”
冉季秋笑了笑,“去罢,给他说是少爷先时欠他的,现下了账了。”说着,不再理会三瑞,沉下心读书。
一夜无话。
冉季秋醒来时,听见外头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
既已回来了,就要去书院上学。用过早饭,冉季秋急急忙忙登上马车,赶往书院,一路上还在默默温习先前背熟的书,以免久了忘记。
教导他的李夫子曾经是个举人,对学生要求颇为严厉,做不出来文章就会戒尺伺候,即便如此,也还多得是三四十的老秀才捧着银子送上门,求他指点文章。
冉季秋因有个举人兄长的缘故,颇得李夫子的青眼,他教导起来就格外用心,也格外严厉,若是考校不过关,戒尺打手板都是轻的。
先时能得李夫子允准,抠出来几天假,还是因冉季秋年纪轻轻考中秀才的缘故。
一路到了书院,冉季秋先去见夫子。
李夫子虽然于学业上严苛了些,教导他却从不藏私,是以他侍师也一向恭谨,特特给李夫子带了清风寺的茶——这是寺里僧人们自制,虽然炒制手法略显粗糙,滋味却还不错,因合了药制作,兼有消火祛暑的效用,搭上几样点心就是一份颇合李夫子心意的礼物。
李夫子并不因他备了礼就稍缓颜色,直接让他站着就开始考校他的功课。
冉季秋一一回答上来,李夫子的眉头这才舒展开,令人接过学生奉上的礼物。又自四书里摘了几句做题,令他一一破来,“这几道都不难,午时前把功课交来,我再给你讲‘承题’。”
冉季秋自然应是,记下功课回去揣摩。
他已考中秀才,经典都是背熟了的,现下要学的就是八股制艺,文章做得好,才能考中举人。
外面仍在下雨,冉季秋心里惦记功课,不留神脚下一滑,好在后面跟着打伞的柳应及时伸手捞住他的腰,使他不至于摔个四脚朝天。
“……”冉季秋扭头看了柳应一眼,挣脱他的手臂自己站稳了,定了定神才继续往前走。
柳应目光微闪,举着伞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到得学舍,柳应收起伞,冉季秋垂着眼看着伞尖滴落的雨水,道:“这里有五福伺候,左右无事,你就先回家去吧。”
柳应喉头一动,正要说话,冉季秋又从袖袋里摸出一小包松子糖塞进他手里,转身进了学舍。
柳应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半晌,又低头看看手心里的松子糖,唇角拉成了一条平直的线。他转头看了看,因为下雨,学舍里众童此刻都挤在隔壁茶室,三三两两地或顽笑、或斗虫、或猜拳搏戏,热闹得紧。
柳应拎着伞过去,也不说话,高大的身躯往座前一立,那原本嗑着瓜子儿与人嘻笑的书童扫他一眼,乖觉地溜到边上去站着。
他便大马金刀地坐下,合上眼假寐,滴着雨水的伞就靠在膝前,手里还握着那包松子糖。
他身量高大,在一众书童中格外显眼,加上面相凶,早有人有一眼没一眼地暗自打量,待进了茶室,众书童们都不自觉敛声噤息,一时居然安静了片刻。
好一会儿,见他没有其他动作,众人才又开始顽笑打闹起来,只不过动作收敛得多。
等到五福得了空闲过来,一眼就看到了柳应。他走过去,小声问,“柳应,你惹少爷生气了?”
柳应握着松子糖的手微微一紧。他睁开眼来,却没有说话,眉头拧了起来。
五福一见他这模样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啧了一声,“你这狗脾气真是……少爷哪里对你不好了,你竟然还惹他生气?”他说着不免也酸了起来,“有点什么好吃的少爷都想着你,又是送果子又是送鱼羹的,你可知足吧,换了别家主子,哪还由得你耍性子,早让人打一顿赶出去了!”
柳应仍然沉默,过了片刻,方沉沉应了一声。五福见他这样,摇了摇头,不再多管闲事,转身欲走,忽然又听柳应道:“鱼羹我没有吃。”
五福扭头看他。
柳应脸上的神情似乎有些焦躁,他抓着松子糖,捏在掌心咯咯响。
五福道:“没吃,就不记少爷的情了?”他问,“柳应,你是这样一个白眼狼么?”
柳应迎着他锐利的视线,眼里渐渐集聚起微小的亮光。
“少爷想要的,就给他么?”他问,“哪怕是错的?”
五福皱着眉头道,“对与不对,你一个做下人的怎么知道?便是不对,也自有老夫人和先生来管教,哪里轮得到你Cao心。”
柳应便不再说话了。
他无亲无故,孤家寡人一个,且皮厚rou糙,任是什么时候都不怕做错事,也不怕被人耻笑。
可是少爷不同。
少爷有亲长,也有功名,前程似锦。他的少爷,理当金榜题名,受万人景仰,日后还有娇妻美妾,儿孙绕膝,怎能跟他这样的人厮混在一起,不但见不得人,还要被人指指点点,毁损清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