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这般自私了!”
疏长喻未出声。
“你单知道我和你爹没办法把你怎么样,是不是?”她颤抖着声音。“那二殿下呢?皇上会如何待他,你可有想过?二殿下不过是个孩子,尚什么都不知晓,一切唯你是从,你便这样因着一己之私,将他往歪路上带?”
“他这么个半大的孩子,此时可知道什么是爱?疏长喻,他不懂事,你可是该懂事的!你害自己无妨,害疏家满门清誉无妨,你何苦去害二殿下!”
疏长喻机械地听着,仍旧一句话都没说。
他在冷风中跪了一夜,嘴唇上都结了一层霜。他原本昨日便奔波了一整天,头晕脑胀,又这般跪了一夜。他此时耳中嗡鸣,眼前一片晕眩,也听不清李氏在讲什么。
无论讲什么,便就是不同她妥协就对了。
疏长喻便笔直地跪在那儿,垂着眼,一言不发。
他自己都没想到自己能这般坚定。他前半辈子,唯疏家门庭训诫为是从,他接受的教育,耳濡目染,都是那般克己守礼,忠君爱国。
可是现在,另一头是景牧。
他原本定力便异于常人,可是压抑自己良久,还是阻拦不住。
连他自己都阻拦不住自己,那便没人能拦住他了。
在这种事上,他还真是出奇了的认死理。
李氏是第一次见他这软硬不吃的样子。
“既无心悔过,便就在这跪着吧。”李氏抬手擦去眼中又忍不住掉下的那滴泪,冷声道。
“是。”疏长喻这次隐约听见了她的话,开口道。
李氏眼眶泛红,甩袖转身便走了。
她兀自觉得疏长喻这番所为是天大的不对,可她不知怎么办,更不敢告诉家中的顶梁柱。
待李氏出门,疏长喻才缓缓抬起头来。
他定了定睛,面前那块“满门忠烈”的牌匾,在他模糊的视线中,隐隐变得青面獠牙,正张着血盆大口,正对着他。
疏长喻倒是从来没想过,他和天下人为敌,和满朝文武为敌,竟有一天,会这样与疏家全族为敌。
——
李氏一出门,便有丫鬟禀告,说是敦亲王殿下来了将军府。
李氏面色一白,险些没站住。
那丫鬟眼疾手快,连忙伸手扶住她。
“敦……敦亲王殿下,可有说来做什么?”她问道。
那丫鬟连忙答道:“亲王殿下说,听闻三公子染病,特来探望的。”
李氏抿唇,吩咐道:“让他在前厅稍等片刻,我一会就到。”
那丫鬟闻言,迟疑道:“可……夫人,那三公子?”
李氏皱眉:“你不必管。”
接着,她便转身朝前厅走去。
待她到了前厅,景牧已然等在那里了。一侧,什么都尚不知的顾兰容正张罗着让丫鬟倒茶给他。
顾兰容还在那儿笑着说:“昨日敬臣回来的晚,我都没见着。想必是长途奔波,身体遭不住,才在家休息两日,并无大碍的。”
见李氏进来,景牧起身朝她行了一礼:“见过疏夫人。”
李氏的神情却有些一反常态。她垂眼看了躬身的景牧一眼,情绪莫测地开口道:“王爷对老身行礼,可是折煞老身了。”
说罢,她抬头对顾兰容吩咐道:“没什么事便下去吧。”
顾兰容见她这神情不太对,便也没久留,连忙笑着上前朝二人行了一礼,退下了。
“王爷今日前来,是为何事?”李氏慢条斯理地坐下,拿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打量着他问道。
景牧却是一愣。
他原本昨天回去便开始想念疏长喻,辗转反侧地,一个人死活睡不着。终于熬到天亮,能在朝堂上见到他了,却又听说他病了。
景牧不疑有他,以为是路上颠簸,疏长喻为不耽搁时辰,叫那马车赶得飞快,故而又生了病。景牧越是这样着急,越是心切地想见他,便干脆来了将军府。
他原想着自己不请自来,肯定要挨疏长喻一阵斥责的,却没想到,李氏竟神情大变,对自己冷眼相向。
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他心下狐疑,面上却不显,笑着说:“回疏夫人,学生今日听说少傅生了病,应当是出巡回来途中累着了。学生今日闲来无事,便来探望一二,也好宽心。”
他说话的当儿,李氏便在上下打量他。
李氏原本想着,不过一个毛头小子,自己的儿子是着了魔才会喜欢他。却不料,他平日里尚未细看,如今看来,这景牧无论相貌还是风度,都是一等一的好。
他个头生得比同龄人都高,如今粗略看来,应当已比疏长喻高出些来。他五官不似乾宁帝,却和面目刚毅锋利的先帝一般模样。尤其是那眉眼,不带笑的时候,那气势压人极了。
“并无甚大碍。”李氏回过神,淡淡地回道。“敬臣尚在病中修养,见不得风,还请王爷见谅,先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