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样的表情?
吴封小幅度地挣扎着,被缠绕着的手在掌心抠出红印,瞳孔却逐渐涣散。
那对他来说,也是堪称生死攸关的一刻——被挑中,被绑死,被架在这个人面前。
他看到祁笙背后无数鬼的脸,他们显然都死得不太好看,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来到了屠宰场,那些断肢太过血rou模糊,如果不是一张张人脸还在那顶着,光凭背后的一片血红,很难让人相信这样的东西居然是从人体内剥离出来的。
祁笙坐在轮椅上,离他很近,但从最开始就一言不发。
不、不对,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这个人叫这个名字。
他只知道,自己的末日到来了,脖子上有些发凉,不知道是什么锋锐的东西,还是自己流血而不自知,浑身都被什么细细的东西捆着,动弹不得。
那一刻,他以为自己是被送给某种邪神的祭品。
面前的青年看起来并没有危险,那时的吴封这样想。
他看上去比自己还孱弱,真正有威胁的一定是背后成群的鬼。
“我们这是在哪里?”吴封小幅度地挣扎。
虽然身上没有任何束缚,但因为一双断腿被错认成受害者的青年摩挲着轮椅的把手,托腮问道:
“我们?”
吴封只当他还不把自己当作可以一起逃生的同伴,勉强挤出一点温和的表情:
“嗯,你被关在这里多久了,睁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那些鬼吗?”
似乎是吴封的话戳到了他的某个点,青年攥紧把手,青紫色的脉络在过分苍白的肤色上格外明显。
他似乎是这个时候才正眼看吴封,语气辨不清喜怒:
“很久,很久很久,久到我都快要忘记了自己是谁。”
“……抱歉。”
吴封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刺激到了他,但还是不死心地追问道:
“那你知道我们怎么样能逃出去吗?这些鬼会吃人吗?身上的绳索该怎么挣脱?”
“你想逃?”
对上青年似笑非笑的眼睛,吴封愣住了:
“当然想逃,不会有谁想困在这个地方一辈子吧?”
青年嘴角的笑扩大了些,一只手慢慢摩挲着另一只手的手腕。
不过是一个简单的动作,但吴封吃惊地看到,那些鬼像是被什么东西激怒了,血rou团子蠕动着向前爬来,偏偏上面顶着无数的鬼脸,整个看上去像是被鬼脸扯着走的马车,轮子是无数的手脚。
吴封下意识就要伸手去制止青年的动作,却被他的话骇得止住动作。
那张看起来再人畜无害的脸张着没有血色的唇,危险感却比身后的鬼魅更甚:
——“鬼不会吃人。”
他这样说道。
——“但我会。”
浓郁的血腥气铺面而来,像是这片区域都被关一片血海里。
如果这时候还不清楚真正的恶鬼是谁,那吴封简直是白活了十八年,他嘴唇抖得比鬼挤成一团的身体更加厉害,半个字也说不出口。
沉默像是一种无声的酷刑,每一秒都让吴封的脸色更差,就好像已经被拿着刀切rou似的,他不知道这样的凌迟要持续多久,甚至能感觉到后面无数的脸在对着他流口水。
就在这时候,青年忽然抬起手。
吴封猛地闭上眼,身体的颤抖停止了。
但意料之中的一切却没有到来,砍断的不是他身体的任何一个部分,而是他身上缠绕的东西,吴封也是这时候才看清楚,那竟然是一段段编织得格外Jing美的红线。
他忍不住抬头去看青年的表情,却被吓了一大跳,心脏都快要蹦出胸膛。
空气似乎变得粘稠起来,那人的眼让人想起倒映在深井里的光斑,又像是日月重叠在一起的那种密不透风的亮。
像是要吞噬什么,却又像有什么东西在飞速生长,然后急不可耐地要破土。
似乎还有更深的什么东西……吴封看不明白,但他无端想起自己,想起自己告白的时候卫斐的眼睛。
不、不、这怎么会一样,他大口呼吸着,想要平静下来,脱离这个不切实际的联想。
“我放你走。”
那个人像是终于从这种状态挣脱出来,但眼睛里的光还是没有熄灭。
吴封感觉到冰凉的东西碰上自己的身体,青年眨着眼睛,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什么理所当然的事:
“把这具身体给我,我放你的魂魄离开。”
他居高临下地开口,像是在颁布法令,而不是什么可以讲条件的交易,吴封浑浑噩噩地任由他做完一切,就在魂魄离体的时候,他似乎看到青年的头抵在一旁的墙壁上,他的双手交叠在胸前,十指相扣。
吴封努力地想要听清楚,但那声音若有似无,轻得像一个幻觉。
“……想、想要触碰……”
回忆到此结束,吴封双目涣散地跌坐在地上,心跳极快,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