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白浔没有听清他嘴里的呢喃,又问了一遍。
但巫的这次爆发显然已经是回光返照,他眼里的光瞬间黯淡了,白浔不过是再一眨眼,这双金色的眼睛就完全消失了。
巫整个人却是瞬间膨胀起来,撑破了他的衣物,在白浔怀里化作一只巨型的狼,这只狼的皮毛格外光滑,在光幕之下黑得发亮,像是上好的绸缎。
但那双最引人注目的眸子,却是彻底变成了黑色,懵懂的、却又带着一股属于兽类的凶狠,白浔看着这双毫无智慧可言的眼睛,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他抱着失去灵智的巫,软倒在地上。
巨狼似乎对发生的一切都毫无察觉,它甚至亲昵地蹭了蹭白浔乱蓬蓬的头发,伸出舌头来舔舐他脸上的泪痕。
就在同一时间,白浔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他抱着巫抬起头。
在视线不能到达的那头,原野那头的村落里,原本沉寂的街道彻底崩塌了。
每一寸砖瓦都陷下去,大红的灯笼掉进裸露的土地里,彻底消失不见,荒原深黑色的土地迅速蔓延开来,又黑又黄,沟壑丛生,像是大地裸露的胸脊。
笼罩街道的黑雾散去,只留下原本交易才见面的人和妖在骤然间天翻地覆的土地上面面相觑。
小摊上的葱花和蔬果彻底枯萎腐烂,散发出阵阵恶臭,像是有一层看不见的东西彻底化为乌有,妖和人失去了作为隔阂的街道,立在村庄的两端,排布如墓地的老屋孤冷冷地立在荒原上。
失去灵智的小黄狗跳到人面狗的怀里,却被后者脸上的表情吓了一大跳,飞快地跑远了。
妖族似乎比人先有所感应,它们沉默着,挤成黑压压的一团影子。
王德贵弯着腰,跪在地上,他似乎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哭了,只是一双白骨似的手死死的抠着地面,他声音抖得几乎只有气音:
“完了呀,一切都完了呀!”
翠芳显然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匆匆地放下梳理头发的手指,试图扶起老爹:
“怎么了嘛?我头发都乱了。”
王德贵抬起头来,一双眼睛深深陷下去,看上去竟是比得了贡品前的翠芳还要苍老几分,他抬起头来,用几乎是要把整个人都抖成骨架碎片的力道,颤巍巍地唤:
“救命啊——救命啊——!”
一间间房屋的门被唤开,露出一张张苍老又茫然的脸,他们诧异地看着忽然出现的邻居,诧异地听着回荡在荒原里的呼救。
另一头的白浔保持着推开门的动作,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手似乎有瞬间的作抽筋,像是有一根连着心脏的经脉,在又急又痛地传递着什么。
变成狼的巫显然对开门这件事很有兴趣,它两只前爪不停地在门上抠挖,嘴里也喷着粗气。
门很轻松地被推开了,巫在这扇门前徘徊千年,但谁又能想到,神之国度大门的开启,并不比推开一扇老旧的木门需要更多的力气。
入眼,是一片雪白。
像是采了高山上最纯净的第一捧雪来铺开的墙壁,穹顶一眼几乎望不到头。
壁画也是淡淡的,细细的,似乎比起传统观念里金碧辉煌的神殿,这里更像是神话里囚禁了嫦娥的广寒宫。
兔子带着一匹狼慢慢走进来,看到了端坐在神殿宝座之上的神灵。
本来就是套个麻袋都好看的天地宠儿,换上真正属于神的华服,更是直接站在了人类所能鉴赏的美的极致。
就好像人活一世,活千千万万世,都只不过是为了推开殿门,小心又卑微地看一眼他的袍角。
涿光一头银白的长发高高竖起,在头顶用发冠固定,露出优美的颈部线条,红色的眼睛透露出悲天悯人的神圣来。
白浔无端觉得冷,他打了个寒战,不敢直视这样的涿光,尽量用平时交流的口气说道:
“你……能不能救救巫?”
巫在白浔的周围转来转去,在雪白的地上打着滚。
“你是说羲和?”
涿光微微低头,单手撑着下颚,却并未对白浔的请求作出回应。
忽然被点名的羲和甩了甩狼头,兴冲冲地就要朝声音的来源冲过去,它身姿矫健,像是一团漂浮在白色雪地里的云。
但它的步子却在神座前止住了,羲和低下头嗅来嗅去,打了个响鼻,又回到白浔身边蹭他。
“你不是要见神吗?去啊。”
白浔试图推开撒娇的羲和,但却被黏得更紧,它的眼里似乎只有白浔,对王座上的神不屑一顾。
“羲和?羲和?去啊!”白浔蹲下来小声叫着巫的名字。
这名字倒是配他,光辉灿烂,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为了见神才来到这里,却是这样的反应。
羲和用鼻尖蹭着白浔的手,权当是回应。
白浔不再纠结羲和的异状,先救了他才是正经,于是一只手抚摸着狼 毛茸茸的头,再一次对涿光提出请求:
“对,羲和,你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