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说一来就在人群里看见了多少个鬼脸,真正令白浔觉得毛骨悚然的正是现在那过分平静的和谐。
就好像在过山车最高点的几秒停顿,在知道后面就是几个要人老命的直角俯冲前提下,就算当下再平静,心也还在在胸膛里七上八下。
白浔现在就是这样的心情,一路走来,见到的每个村民脸上都带着一种上了年代的淳朴感,沟壑丛生的一张张脸,几乎要和脚下的黄土融为一体。
他们提着鸡鸭大声地讨论价格,时不时还要顺上一把小葱作添头,趴在簸箕边的老狗流着口水,后脚不停的拨弄耳朵。
直到被带到一间黄土房的门口,白浔看着屋顶上稀稀拉拉的碎瓦,脚步忽然一顿。
他终于发现这种奇怪的不对劲来自哪里了。
整个村子,竟然没有一个年轻人!
【你不就是吗?】系统适时出声提醒他。
【那我不是更危险?】白浔面部表情的限制还在,不管怎么挤眉弄眼这张脸也还是面具似的八风不动。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白浔猛地停下脚步,在黄土里踩下一个小坑。
【统爹,我问你个事】
他回头一看,先前还算热闹的集市已经被远远抛在后面,现在视线范围内,是一排排低矮的土房,每一间房之间约莫有一人通过的距离,家家如此。
这排布太过有规律,一家连着一家,棋盘网格似的排,不像是什么人群密集的村落,倒像是——
——坟场。
白浔被自己这个猜想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询问的语气也急促了不少。
【我的任务只是回到村落吧?那我为什么要跟着这个所谓的村长走?如果回到村子就算完成任务,我现在找个地方躲起来行不行?】
还没等系统回复,面前的王德贵却以极快的速度转过头来,动作激烈得能让人听见他骨头活动的声音。
他们不知道走了多久,天已经有些黑了,但这个瘦削的老人眼睛里像是含着一簇灭不掉的光,牢牢地锁定了面前的白浔。
他咧开嘴角,露出左右光秃秃的深红色牙床,仅剩的几颗黄牙也有缺角。
“你这小子,交了朋友也不和老头子说一声,还能不让你带回来不成?走走走,一起进屋聊,叫你婆婆多加两个菜,好好招待人家,可别怠慢了。”
白浔本就紧张,听到这样一番话还以为自己半路上带回了什么野鬼。
尤其是自己这一路还毫无察觉。
白浔越想越怕,几乎要在系统的聊天框里大声尖叫。
还有,这个村长又是怎么知道······这个人是自己朋友的呢?
白浔做足了心理准备,这才随着王德贵的目光向右手边看去。
才捕捉到一片月白色的衣角,他就像是被一捧冰水泼个正着,原地打了个激灵。
这人哪怕站在黄土地里气质也不减半分,像是一轮照在湖面上的月。
白浔眨眨眼,无端想起红楼那一句。
“这通身的气派,竟不像老祖宗的外孙女儿,竟像是嫡亲的孙女。”
这样一打诨,白浔在衣领游离的视线才鼓起勇气,冲到了神灵那张夺天地造化的脸上。
当真是颜狗天堂。
就好像多看一眼都是冒犯似的,白浔匆忙撇下视线。
就在他心怦怦乱跳的当口,可能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方才那颗紧绷着的心,也在不知何时落了地。
开玩笑,虽然不知道这尊神为什么要来这里体察民情,但作为这个剧本的第一金大腿,抱好了整个副本横着走都不带怕的。
直面一直信奉的神,王德贵却瞎子似的将视线转开,颤悠悠地只推他的破门。
系统耐心解释。
【祂应该是用了术法,在常人面前掩盖了自己的真实样貌】
【那为什么我能看见?他又怎么成了我朋友?】
系统音顿了顿,白浔不知怎么地从机械音里品出些咬牙切齿的味道来。
【可能是因为你天赋异禀】
“吱呀”“吱呀”,王德贵终于推开门,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声音一起到来的是刺鼻的酸味,像是谁的五脏六腑都烂掉呕出来的肺气,白浔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往神灵的方向靠了几步。
不过是几步,这令人作呕的酸味就淡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深幽香气。
白浔眯了眯眼,像是吸到了猫薄荷的猫科动物,整个人腿脚都发软。
他面庞两侧竟是在这一番刺激之下也升起了密密的白色蛇鳞。
白浔感觉到痒,下意识想要去抓挠,但就在触到脸颊的一瞬间,手底下又重新变回了细腻的皮肤。
白浔摸了摸脸,十分莫名:
【统,你们游戏世界不会连蚊子都一起复刻进来吧?不会吧,不会吧?】
【······】
见系统不理自己,白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