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鴻不想同楊殊說話,忿忿地走開了兩步,失明的青年追不上他,背著把琴,一身衣袂飄飄,襯著鮮血般的殘日喊他的名字。
小大夫沒忍住走了回去,牽住了人沒說話,拉著人緩緩地走。
相比起來,溫鴻的手要叫楊殊的小上一些,暖暖的指節微勾著,像一片輕飄飄的柳絮落在掌心。
楊殊一步一步地踩在了溫鴻走過的路上,感受到小大夫不開心了,他隻字不提,反倒問他想吃些什麼。
溫鴻一向節儉,只有自己一個的時候,粗製的乾糧就能吃上一天,反倒是楊殊醒了之後,考量到對方正在養傷,需要吃得好一些,才開始往家裡備些新鮮的米麵蛋nai,問他這鎮上有些什麼好吃的鋪子他自然不知道,最後只好沿路走沿路逛。
楊殊變戲法一般地從袖子裡摸出一枚銅錢買了兩塊豆沙糕,溫鴻還來不及罵他竟敢藏著私房錢沒上繳就被塞了一嘴甜糕。
綿軟的豆沙混著淡淡的桂花香在鼻尖散開,溫鴻沒捨得吞,含著那一口糯糯的甜有些傻,深色的布巾下姣好的半張臉上盛著溫潤的淺笑,問他:「好吃嗎?」
溫鴻下意識點了點頭,而後才想起楊殊看不見,猶豫了好久才滿是不捨地嚥下糕點,軟軟地答一聲:「好吃。」
這樣奢華的小點心溫鴻自己是絕對捨不得買的,一身絳紫衣衫的青年又捻起一塊糕點,穩穩地送到了小大夫的嘴邊,「好吃那就再吃一塊。」
一枚銅錢兩口糕,填不滿肚子,卻讓溫鴻總算露了笑,也不計較是不是還有旁人在看,他接過那白玉指節間那塊雪白裹著甜心的豆沙糕,從中掰成兩半,自己吃了一半,另一半送到了楊殊嘴邊,淡淡一聲:「你也嘗嘗。」
楊殊直接就著溫鴻的手吃掉了那半塊糕,不像溫鴻那麼小心翼翼地捨不得嚥下,一口吞了不說,還有意無意地從他指腹上舔了過去。
溫鴻的腦子嗡嗡作響,下意識地在衣服上抹了抹,看楊殊一臉平淡的模樣,又反省自己是不是反應過頭了。
楊殊倒是怡然自得,吃完糕又從袖子裡捻出一塊晶瑩剔透的糖塞了溫鴻一嘴,輕巧地揉了揉他的頭髮後,又將手搭過來要讓他牽著。
溫鴻覺得自己有些看不透這個說自己失憶了的青年,愣愣了好久不說話,嘴裡含著有點稜角的糖塊,好半會兒才又下定決心去牽他的手。
兩人先是買了一些充飢用的麥餅,楊殊又哄著小大夫到酒樓切了半斤的醬牛rou及兩碟小菜,而後兩人才手牽著手趁著天色未黑慢悠悠地散步回家。
溫鴻一直暈暈呼呼地含著糖,走到半路才想起來買這麼多東西都是楊殊掏的錢,當下就不依了,一雙眼睛來來回回地像是要把楊殊給剝光,不客氣地伸手往他袖子裡掏。
「好啊你個臭十六,嘴上說著賺的錢都給我,轉眼就藏了小金庫,說,你把錢都藏哪兒去了。」
「沒有了,真的沒有了,」楊殊畢竟看不見,不想出手傷害小大夫的下場就是被裡裡外外摸了個遍,直到溫鴻真的從他身上再摸不出半枚銅子兒為止。
溫鴻一想到那些本來該裝進他兜裡的錢都換成了手上提著的食物就有些覺得rou疼,那用中藥滷製的醬牛rou是真的香,可小大夫一直以來都是沒捨得買的,一看盲眼的青年左閃右躲地討饒又有些於心不忍,扶著人站好了想要說點什麼,可隨著一聲響雷落下,竟是淅瀝瀝地落起了雨。
楊殊的第一個反應是摟住了溫鴻,小大夫的第一個反應卻是抱住了手上的油紙包,而後才想起要領著楊殊,兩人拉拉扯扯地往家的地方跑,可這雨來得又急又快,等到回了溫大夫的小院子時楊殊已濕了大半。
盲眼青年看不見,自然有諸多不便,溫鴻將他趕進屋裡去,拿了乾淨的衣裳要他趕緊換上,又馬不停蹄地跑進小廚房拍了老薑煮了兩碗薑湯。
等他小心翼翼地端著裝滿薑湯的小陶壺進了裡屋,就看到赤裸著上身的楊殊正拿了一條方巾慢悠悠地在擦頭髮。
容貌再美,畢竟是個習武之人,頎長的骨架上附著一層薄薄的肌rou,一條淡色的新疤斜斜地橫貫整片白皙的背,細碎的雨珠從髮尾上滴落,沾在肌理分明的腰身上又緩緩向下流淌。
溫鴻不是沒看過楊殊的裸體,剛把人撿回來得時候,不管是換藥還是沐浴可都是他一手包辦。
可如今十六不再是個毫無知覺意識的傷患,那張比多數女人還漂亮的臉蛋下,包裹在粗衣葛衫裡的是個與他並無二致的男人。
溫鴻搖了搖頭拋掉腦子裡胡思亂想的念頭,將托盤放在桌上後,端了一碗靠進楊殊,輕聲喊他:「十六,喝點薑湯驅驅寒氣,你傷剛好,可別不小心受涼病了。」
楊殊沒有矯情拒絕,將熱辣的薑湯一飲而盡,在小大夫伸手接碗的時候幾不可見地皺了下眉頭。
溫鴻剛把空碗放在桌上,端起自己的那碗要喝,卻被人給握住了手腕,緊接著便落入一個暖和的懷抱裡。
「你的身子,怎麼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