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许老爷发话,悠然断不会答应下姨太太们的盛情邀请,出门去凑这个热闹。
小丫鬟如意上楼打发悠然梳头,篦子蘸着刨花水,低低挽了一个油光水亮的妇人发髻,点缀上一只南红发夹,耳上也坠着同样的南红丁香儿,做得仿古款,大大粒粒的石头并未过多雕琢,有着和这个时代不相符的古拙之意。
温水匀了面,擦上雪花膏,嘴唇上还点了胭脂,事毕如意又张罗挑衣服。
小丫鬟抱了好几件袍子让她选,都是簇新的时髦款式。
悠然自从进了许公馆的门,衣服就从来没短过,可她穿来穿去就是那几件,衣橱里多得是从来没上过身的旗袍。
nainai这回出去逛逛,丫头们,妈妈们跟着,伺候着,人多,也不打紧。
如意又从衣橱里翻出几件,抖落了一下,展在她面前。
这件如何?
颜色艳,衬皮肤。
她抖了抖手中一件银红漳州绒挑四季花卉的黑蕾丝掐牙长袍,颇有点中西合璧的意思。
我的nainai,我劝您打扮的鲜亮点,毕竟新妇,莫让人寻了话柄。
莫让人寻了话柄说她丧气,留不住自家男人。这是众人口中没有明说却公认的道理。
这天中午,螺钿八仙桌,七大碟子八大碗,餐具齐全,菜品也很是Jing美,看来云鹤楼新挖的厨子已经到岗。许家人都已到齐,打扮得繁花似锦的聚在一起吃饭。
唯独许墨缺席,许老爷皱皱眉,也没说什么。
本来悠然都借口不舒服,从不下来吃饭,只是今天许老爷兴致好,想亲自关心下大儿媳的状况,特意叫人加了菜,指明让悠然替代许墨,坐在他身边吃饭,让她无法推辞。
几个佣人忙着布菜,给悠然上了一套和许老爷一样的象牙餐具。(笔者非常反对使用象牙制品。)
来,那味神仙鱼翅给大少nainai进一点,龙井虾仁也盛一勺。(笔者也反对鱼翅!不如吃粉丝。)
许老爷没吃两口就放下筷子,又唤来管家。
燕窝粥准备了吧。
都备下了,一会就给大少nainai上。
许老爷点着头,和蔼得拍了拍悠然的小手,不得不说,父子俩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连这种小动作都很像,细腻温柔。
最近气色不大好?要不要叫医生来看看?
悠然接过鱼翅,用汤匙小口吃着,摇了摇头。
别总在屋里憋着,也要多出去走走对你有好处。怎么,阿墨昨晚又没回来?
悠然沉默,应该是默认的意思。
这混小子,越来越不像话。
二姨太捂着嘴偷笑:年轻人嘛,心性难免不稳。
品芬:就是,大少爷还年轻,玩心重,过几年就会稳重很多。可是苦了咱们的少nainai刚进门就要独守空房。
老爷,我们下午去听曲儿,说是北平来了位先生,唱曲极好的,要不叫悠然同我们一起去吧。
不用了,四娘,我在家就好。
嗯,想必少nainai在家也不会寂寞,指不定后门子上就会来个什么老相好也未有可知呐。
去吧,我们都去。五姨太补充道。
悠然啊,跟她们去玩玩,买买东西,逛逛百货公司,散散心。
下午拨三辆车送太太们去,单独给大少nainai留一部,带上几个妥帖的下人,万不得有闪失。彧桐,你也去,照看你嫂子。你哥哥不在家,你嫂子出了事,我唯你是问。
阿弥陀佛,不愧是长房长孙,难得老爷想这么上心。鲜少说话的三姨太都念了句佛。
依悠然的性子她宁愿窝在自己的卧室里,也懒于和这家人周旋。她不想说违心的话,同许家人在一起,她大部分时间都是沉默,能少说一句是一句,也总是拒绝着,回避着。
可是那天晚上许墨告诉她,不必如此。
汽车绕过街角,稳稳得停在兰心曲苑门口。
第一个下车的是许彧桐,紧接着是一个老妈子。老妈子自己都颤颤巍巍,还慢吞吞的转身扶着车里的孕妇下车。她原先是烧厨房的杂工,不知怎的今天突然被管家叫去,让她陪同大少nainai出趟门。
大少nainai,当心脚下。
白袜子,鹿皮软鞋,披着一身蓝灰色的毛料斗篷。这种斗篷时下正流行,又叫一口钟。顾名思义,就跟一口钟似的把人罩进去。悠然本来就瘦小,又有衣饰做掩护,根本看不出来有孕。
素寒的斗篷往上是悠然那张噤若寒蝉的小脸。
头发被低低盘起,头上的,耳上的却不是那套南红,而是提亲那天,许老爷送与她的翡翠套件。
姨太太们走在前头,单单把她撇在身后。尤其是品芬,更是气得翻白眼。原本想算计一下这丫头,给她制了和许老爷亡妻差不多的首饰,没想到她竟然没戴,还打扮得我见犹怜,让老爷都青眼相待。
临出门时,悠然着一身鸭蛋青宽袖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