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去医院,都准备好了。
许老爷面无表情的立在风口。不习惯暴露在外的感觉,这让他很没有安全感。一出门,许老爷便戴上了他那副特制的鹿皮手套,压了压大衣的衣襟独自一人钻进了第一辆车。
二姨太则是亲热的挽着悠然坐进第二辆。
老爷子就是这样,独来独往,不亲人。
老女人贴她很近,钳住了女孩的手腕,身上的珠宝刺得悠然皮肤有点痛。二姨太皮笑rou不笑的开了口,和刚刚那副慈眉善目完全是两幅嘴脸。
悠然小姐,你现在是孕妇,肯定一切以孩子为重,我们先去医院做个体检,再回家。
关上车门,悠然回过头隔着车窗,望向站在自家门前拘谨的哥哥嫂子,和越来越远的家,一时悲从心中起。
她张着嘴:哥哥,救我。
到底是没有喊出来,眼泪在眼里打转,喉头发紧,浑身都颤抖起来。悠然扶着小腹,硬生生把这句话咽了下去。因为她知道,现在的局势不是她所能控制的,更不敢把情绪表露在脸上。
车队缓缓始出小巷子,把女孩带离这个保护她多年的蚕茧,自此,悠然不再属于这里,等待她的将是无法预料的未来。
多年以后再次回想起这一幕,悠然内心都不免抽搐,真想在家多留一天啊,哪怕是再在那个小房间里待上一晚都是好的。再去看看她的小盆栽,再去看看那口水井,再去喂楼顶的鸽子。她都没有好好再去瞧瞧那个家,没有时间去和邻居们告别,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无力回天。
再也回不去了。
然然被带走了,你拦着不让,我非得
嫂子眼泪流出来,胡乱一抹,一巴掌拍在哥哥的肩膀上。
看着她被带走,我不难过吗?然然从没有离开过家,她跟那些人去了,我这心里,总觉得
那些人,他们,带了枪。
唉。
看着房间里堆满的礼物,夫妻俩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真稀罕,上门提亲,除了昂贵的珠宝还带了几十号配枪的人。许家做的是珠宝生意但是黑道背景让他们不仅有钱还有武力。
意思很明白,今天,人必须带走,真要是谁敢拦,人家不介意放两枪来震慑下不懂事的穷鬼。
邻居们倒是津津乐道,七嘴八舌的议论。
我就说她是个有福气的人,怎么样?去当少nainai了吧。
听说许家是军火生意起家,现在改卖珠宝。
那悠然岂不是有带不完的漂亮首饰。羡慕死了。
都说女人是菜籽命,撒到肥田就肥,撒到薄田就命苦,悠然这回是发达啦。
悠然这是第一次来西洋专科妇产医院,日本人开的,不对外营业,只秘密接待一些有特殊需要的人。
一切都是日式的温和与明媚。连同带路的小护士都是迈着小碎步,轻声细语的东洋女人。
到处都是一片白茫茫,鼻子里满是消毒水味儿。写医院里干净的怕人,所有的污垢在这里都会现出原形,无从逃走。
白色的灯,白色的走廊,白色的长椅,连同那个窄眉细眼的日本医生都有些白的发虚。
诊室里有一排白柜子,里头是一个个玻璃瓶,湖蓝,琥珀色都装着药丸。这个蓝色的吃了可以滑胎,那个红色的吃了孩子活不到三个月,黄色的吃了会生下一只脚的小孩。
医院里满是卫生,救济,仁爱,科学的字眼,悠然却一个也感受不到。在她眼里,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可怖的笑容,虚伪的让人冒冷汗。
房间里是刺骨的冰冷,房间里还有一张妇科检查用的床。
突然她有点想念那个药房的坐堂郎中。
是,他看不起她。未婚先孕,让人耻笑。但老头的指尖还是暖的,他嘴上嫌弃,面对嫂子质疑的目光,老人撇过头去叹气摇头,不曾想害她。甚至老头还开了保胎药的方子,塞给她。
日本医生像个大头老鼠,点头哈腰,拉开了诊室内的屏风,金属间摩擦的噪音让悠然心都跟着揪起来。好像心爱的衣服被刮出一根纱,紧紧的蜷在一块儿。
把衣服脱了,躺上去。
悠然一阵晃神,张口要争辩。
我我还不需要
护士已经上来扯她的衣服。二姨太在旁边翘着腿,只顾着把玩自己手上的钻戒,根本无视她的挣扎。
所以说啊,你这种小门小户的女孩子,上不得台面。怕什么呢?体检而已。
你又不是没被男人看过,要不然怎么搞大的肚子?
嗯,体检。孕初期需要脱光光上妇科床像动物一样被陌生人翻看?许老爷是男人自然不懂应该如何体检,无非是二姨太给她个下马威罢了。
东洋护士擦了香水,点在了耳后,是浓郁的玫瑰香,这一靠近就激得悠然一阵恶心,胃里翻江倒海。她现在胃口浅,最闻不得这些怪味。下意识的夺门而出,跑到一边,扶着墙不住干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