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清回到洞府,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两个花妖老实地在门口候着,见了他老远就露出笑脸,脆生生地道:
“恭喜真人!”
玄清也笑,随手把前些日子小徒弟孝敬的俩粒洗髓丹赏给她二人,和善地说了句“好生修行”。
进了洞府好远,还能听到那两个小花妖感慨说:“玄清真人真是好人啊!眼光还那么好!”
“是啊,人又善良,出手也大方,整个玉霄宫都没比这更好的人了。上回真人挑中了我来给他守洞,到现在还有人嫉妒我呢!”
……
小花妖发自内心的赞美让玄清很是受用,他恬淡地笑了一下,但很快,这抹笑容就消失了。
清浅的眼底,缓缓浮起一层薄雾般的愁绪。
玄清真人的善心是整个玉霄宫都有名的,但比这更广为人知的,是他的好眼光,或者说,好运气。
他本身只是个三灵根,悟性又算不得好,修行也没有很勤奋。不出意外的话,他会和绝大多数三灵根修士一样,在一两百岁左右的时候筑基,运气好,也许能到金丹期,但若想再进一步,却是绝无可能。
然而他,有徒弟。
玄清共收了四个徒弟,个个奔逸绝尘万里挑一。大的那三个且不说,单只说他最小的徒弟,付惊秋,今年才不到百岁,便已是元婴期的修士了。
今日是付惊秋的结婴大典。像他这么个炙手可热的天之骄子,自然是祝贺者如云。玄清这个当师尊的,也很是出了一把风头。
可那些人,只看得到玄清的风光,哪知他心里的苦楚。
无他,前些日子付惊秋就跟他说了,大典过后,便要搬出他的云华府。
玉霄宫的规矩,修士到了金丹期便可自立开府。付惊秋到了元婴期才提出,已经是很有孝心的典范——当然了,他的三个师兄也一样。
但玄清依然不希望他搬出去。
他前面的三个徒弟,和他住一起时都好好的,一自立,就立刻和他这个师尊疏远了。感情疏远倒也没什么,距离远了嘛,他能理解;可是,可是……
——怎么能连资源也疏远了呢?
没错,善良大方的玄清真人,就是一个事事倚靠徒弟的,草包。
玄清在洞府里好一阵长吁短叹,决定等付惊秋回来再好生跟他聊聊。
等啊等,等来了一个面生的修士,曰,付惊秋今日便在新府住下,不回来了。
玄清和善地笑着,又随手赏了他一株清心草。
等人一走,嘴角又撇了下来。
今天就不回来了。
那以后岂不是见都不会见他了!
不行。
玄清来回踱步,忧郁不已:看来他得把收新徒弟的事儿提前了。
对于徒弟搬家这种事儿,玄清要说多在意,那是没有的。分开就分开,下一个更乖。这个徒弟走了,他还可以再收一个嘛。
他所烦忧的,只是像付惊秋这样的天骄,毕竟稀少。好在他如今也是个元婴真人,又有善名在外,收徒还是颇有优势的。
*
次日,把付惊秋请了过来。
玄清是个爱莳花弄草的,云华府里遍植奇花异草。正午时分,他便站在一片飞星花下,一面给花浇水,一面等人。
“见过师尊。”
熟悉的动人声音在身后响起。
玄清回过头,果然瞧见了他的小徒弟。
时值早春,浓云密而日光弱,天色是暗淡的灰白。而他这小徒弟因天资出众,模样仍维持在盈盈年纪,着一身杏黄衣裳,头发用同色发带扎起来,眸光明润,唇红齿白的样子,简直像这混沌天地间唯一一抹生机勃勃的亮色。
鲜活,可爱,还漂亮。
玄清被晃了一下眼,不禁酸溜溜地想,年轻真好啊。
长得好,天赋好,更是好上加好。
他放下浇水的小壶,露出他一贯和善的微笑,亲切道:“惊秋回来了,吃过饭没?”
付惊秋把他眼中一闪而逝的妒羡看得一清二楚,有些讽刺地一笑,不客气地道:
“师尊,徒儿十年前便已辟谷。”
“……啊。”玄清笑容微僵,试图挽尊,“为师只是觉得,你还年轻,偶尔也可尝尝世间百味。”
“不必了。”
气氛有点凝滞。
玄清努力忽视徒弟的冷淡,转移话题:“惊秋,你可还记得这飞星花么?”他指着那爬了满架子的鲜艳绿植,面露追忆之色,“为师还记得,你小的时候,最爱此花。为师便为你栽下了这一株。这些年你在外头奔波的时候越来越多,为师闲来无事,也只好看看这花打发时间。
他幽幽地叹了口气:“想当年此花不过一指长短,如今已是这般模样。当真是岁月如梭啊。”
付惊秋瞄一眼他浇水的壶,冷嘲道:“师尊,飞星花娇贵,不能以凡水浇灌。您培养此花这么多年,怎么连这点都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