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渡曾经见过无数个奴隶,在自己面前为了不同的目的,或梨花带雨或痛哭流涕地唉声讨饶着。却没有一次,比得上此时失了智的凌风发疯般毫无形象地啕嚎大哭。甚至连以前凌风那少有的几次压抑着情绪带着几分理性的轻声哀求,都不及这一次给心脏带来的震撼强烈。
就如同一个藏在保护壳里的一直小心翼翼在风雨中艰难前行的蜗牛,有一天被人捏碎了背上的壳,脆弱的身体完全暴露在烈阳和空气下,生命从此任人拿捏决定,再也得不到任何伪装和掩护。
“不要生气,求求您不要生气!奴隶会听话的!”
像是要将这么多年来埋藏在保护壳里的委屈、惊惶、痛苦等众众负面情绪一口去宣泄掉般,凌风啕嚎大哭的声音里渐渐漫上了歇斯底里的哭喊声。
“奴隶会乖的!不会不听主人的话!您为什么要生气呜呜呜……”
“不要舍弃奴隶好不好呜呃……奴隶……呃……呜呜呜……奴隶知错了知错……呃……了……呜呜呜呜……”
“……”
这是生平第一次,绝渡尝到了自掘坟墓的滋味。
凌风身上那纵横交错狰狞的伤口,都是他直接或间接造成的。
在此时,成为了加剧着他心里疼痛的发酵剂。
“……别哭了。”
沉默了许久后,绝渡从喉间憋出了一声沙哑的话语,却被完全淹没在凌风的哭声之中。
绝渡默了默,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眉心,注视着丝毫没有停止迹象的凌风思索了片刻后,又一次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即挪动着身体,手臂一伸,将原本跪趴在床中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凌风一把揽过,按在了自己怀里。
这一招可谓是非常奏效,凌风几乎在被拉过来的那一瞬间便停止了哭泣,房间里只剩下他憋不住的抽泣声。
当然,毋庸置疑,凌风是被绝渡的靠近吓住的。
他睁着双泪眼朦胧的眼,缩在绝渡的怀里被吓得咬着嘴唇一动也不敢动,泪水依旧从他通红的眼眶里不断流出,原本苍白的脸因为哭泣和情绪的过分激动而晕开了一抹抹粉红色。
紧接着,一只长有厚茧的温热手掌抚上了他赤裸的脊背,吓得他狠狠一个激灵。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凌风便听到来自头顶属于他主人,有些僵硬又无奈的声音。
他说:“别哭了,我不会再那样伤害你,也不会舍弃你,别哭了,乖……”
随着声音一同出现的,是背后那只手掌一下接着一下仿佛像是安抚却又因为手掌主人过分生涩而显得有些僵硬的动作。
“……”
原本情绪崩溃的凌风被这个动作和头顶持续不断的温柔声音给渐渐安抚了心绪,他慢慢地止住了哭泣,上半身离开了绝渡的怀抱,拉开了些许距离,抽噎着昂起头,一双shi漉漉的眼睛紧紧地锁在绝渡脸上。
像是对此时异常温柔的绝渡暂时卸下了心防,凌风朝绝渡抬起了双手,五指张开,然后脸上的委屈更甚,撅着唇瓣可怜兮兮地嘟囔了一声:“……疼……”
那染着哭腔带着委屈的声音异常软糯,仿佛棉花糖般瞬间融化在绝渡的心房里。
绝渡的脸上浮现出点点惊喜。
“哪里疼?手指吗?”
他的手指轻轻捏着凌风的手腕,将那张开的五指重新合拢,垂下头细细地打量着。
他知道将凌风送到夜岛那段时间冥骨对凌风进行的所有刑罚内容,自然也清楚凌风的手指曾经遭受过淬了药的针刑。
虽说如今凌风身上所有的伤口都已经经过了处理,但本就不轻的伤口在恢复过程中带来的疼痛是无法避免的。
凌风的嘴撅得更高,又露出了泫然欲泣的神色,朝着绝渡点了点头,然后歪着脑袋作思考状沉默了几秒后,又摇了摇头。
这一连串的动作引得绝渡嘴角微扬,露出了一抹无奈的浅笑。
“到底是疼,还是不疼?嗯?”他腾出一只手,轻缓地揉了揉凌风的脑袋。
凌风泪眼汪汪地又一次点头,嘟嘟囔囔道:“……疼……不止手指疼……哪里都疼……还有这!这里……”
一边说着,凌风一边指了指自己的心脏处,一滴豆大的泪珠跟着落下。
他说:“这里也疼!”
绝渡的动作瞬间僵住了。
他的目光随着凌风的动作缓缓落到凌风的心脏处,丝丝缕缕的疼痛从他的心脏处蔓延开来。
他顿了顿,随即伸手将凌风抚着心脏的手握在了掌心处。
“乖。记得每天好好配合上药,多几天就不疼了。”
搭在凌风脑袋上的手掌轻柔地扶着凌风的后脑勺,然后垂头轻轻落下了一个吻。随即,他又将凌风拥进了怀里,深邃的黑眸落在了凌风同样伤痕累累的脊背,眸底深处仿佛藏着一层厚重的黑雾般,带着沉重而懊悔的味道。
自那之后的半个月时间里,绝渡推掉了一切饭局和外出活动,几乎只在宅子里活动,一切会议也都改成了线上会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