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寰还没出飞机,就被提前安排优先下去了。到地面的时候,已经有专人为他接过行李,并且直接回到家里。
到家的时候,李子寰去厕所洗了洗手,然后去了父亲的房间。只见李子晟躺在一片纯白中,脸上还带着呼吸管,却不带一丝血色,尽管五官早已不复过往,消瘦了许多,但依然可以通过骨相看出他的英俊。一旁的心电监护仪还在闪烁着,而此刻的李子晟,连儿子已经来到窗边都无法知晓,他的生命,正在以rou眼可见速度在消散。
“父亲。”
“.....见到他儿子了吗?”
“嗯。”
“他过得怎么样?”
“很好。”
“哈…看来他们摆脱了我们…或许的确会更好……”
“不会的。”
“……?”
“不会的。”
李子晟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也是,这是他的种,他怎么可能不清楚。
“董事会这边,还在蠢蠢欲动。”
“直接动用武力吧…没必要再纠缠不休了…”
“嗯。”
“如果你担心的话…就亲自动手吧…”
“嗯。”
“其他后事……”
“我已经处理妥当了。”
“……”
“……拔了吧。”
李子寰走上前,他没有一丝感情地执行着父亲最后的指令,心像被抽空了一样,没有难过,更不可能存在悲伤。空旷的房间,只剩下拔出呼吸管清脆的声音,只是这一声,在这个世界被无限倍的扩大。伴随着心电图逐渐变为直线,滴鸣的声音,成为李子晟最后的声音。
“晚安,父亲。”
走出了父亲的房间,李子寰出去给下人交代了后事,有人低头哀叹,有人掩面哭泣,而这位逝者的儿子,就像只是在告诉那些仆人,帮我去准备一份下午茶一样平静。李子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开始坐在窗边凝望着月亮。他时常觉得,比起遗传父亲的基因,自己更像是继承了父亲对那个人的爱,这是他从父亲身上唯一得到的感情。不知是不是那份爱的面积太大,大到李子寰根本不明白其他的感情,大到已经足以把李子寰的整颗心脏,一点一点吞噬。
就好像在此刻,他在想,晏笑言在月亮的另一头做些什么。
转眼已经到了周一。
时间过得飞快,离这学期结束已经只剩下几周了。晏笑言终于花这个周末的时间,把毕业论文中较为重要的一段给补全,尽管剩下的工程还是不容小觑,但对他来说,已经完成了一大步。想到这里,晏笑言不免感到有些轻松。
周末的时候,李子寰没有跟自己联系。细细想来,子寰也就才来这边两天,本来人家就是来工作的,也不可能天天跟自己见面。所以晏笑言也没想太多,大清早就出门了,周一的课程比较繁重,自己要晚上才能回来。
乐采胭今天又来了个新项目。
原本之前经她手的项目,今天来公司被领导突然告知,不需要继续跟进。本以为自己是被耍了,没想到下一秒,领导表示这里有个更大的项目需要她来负责。对方指名需要一位能力强的女士。在这个公司里本身人就不多,在达到乐采胭现在这个位置,能力强的女性,那更是少之又少,听这要求,对方就差指名道姓地说要乐采胭来执行了。
“.....大概就是这么一个项目,你看看有什么疑问。”
乐采胭反复翻动这个文件,已经很久了,久到让领导都有些怀疑这个项目的真实性。
接着,乐采胭合起了文件夹。说实话,这是一个相当成熟的项目了,并且这个任务对于乙方来说,获得的待遇与他们需要付出的劳动完全不成正比,太丰厚,甚至乐采胭都在怀疑,对方是不是手滑多打了几个零。在回到座位后,乐采胭又开始反复琢磨起这份合同,在看了不下五十次后,她终于确信这当中并不存在什么诈,尽管疑问很多,好在对方已经联系到了自己,并且要求在今天见面。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阵子,乐采胭已经到达了对方约好的地点。在收到这个地址的时候,她就发现,这个地方离自己家还挺近的,不过这样也好,今天的工作基本都结束了,谈完之后就可以走回家。时间在一点、一点地前行,没有一丝温度,也没有一丝感情,踏着岁月的轨迹,引导着理不清的命运,将所有人蹂躏在一起。乐采胭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也不知道自家儿子的毕业论文写的怎么样了。
三点整,随着手表分秒针重合的声音,乐采胭耳边响起一到声音:
“乐阿姨,好久不见。”
这是一道很熟悉,却又很陌生的声音。
熟悉是因为,这个声音带有回忆性的独特,陌生是因为,这声音本该只出现在记忆中。
乐采胭内心一顿,她有些僵硬地想转过头,但是说出这句话的人,已经直接走到了她的跟前。一个她永远都不会忘却的面孔,也是她付出诸多,所逃离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