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是南巷最里面门庭最破落的那家倌馆的公子,长相普通身段普通,一打眼和街上四处晃荡的读书人没什么区别。
说是公子,张三整日里做的却是下人的活计,打扫庭院,挑水担柴,偶尔也要在伺僮忙不过来的时候照料一下馆里的公子。到了晚上该上工的时候,把门前的红灯笼挑高挂起,等几个常来的客人进了相熟的公子的屋子,奉上茶水,便退出屋子到内院和管事大眼瞪小眼。
“最近生意越来越难做了。”管事的看着眼前凉透的茶低声嘟囔。
张三眼皮都不抬一下,这话管事的天天说,说了三年了,也不见他腻歪。
南巷是沣元城有名的花街柳巷,巷口是一家挨着一家的红楼,再往深里走便是倌馆,一旦入夜便热闹的很。
张三所在的这个倌馆名为松露庭,十年前也很是门庭若市了一段时间,当年出了一个头牌,号曰青松公子,才艺双绝,相貌身段自是一等一的好,手段也是一等一的好,只是只卖艺不卖身,拢的城里几家大户的女子神魂颠倒,日日拜访,银钱自是少不得。尤其这名声传了出去,只好奇来一探青松公子真容的那些客人就让管事的狠赚了一笔。
张三就是那时候被管事的买进来的。
张三的父亲病重,家里值钱的物件皆已变卖了,徒留了一座泥房,一亩薄田也因张父病重荒了月余,家里米粮所剩无几。张三家里共四个孩子,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妹妹。张父需银钱买药,家里还有六口人要吃饭。
张母本来想卖的是小女儿,谁知管事的一来竟看上了张三。张母没办法,想想还有两个儿子,便也狠狠心,二两银子就把张三卖了。
却说张三当时不过四五岁,长的确实极好,巴掌小脸,一双圆眼睛漆黑明亮,看着就讨喜。
带回到馆里,管事的命人给张三洗干净后换上馆里的衣衫,看到张三也不禁露出满意的笑容,买回来的时候脏的像个泥猴子,如今看来皮肤虽不算白皙,但是五官Jing致,倒也值得二两银子。
“早知道长大了是这副样子,当年就不买你,二两银子买个杂役太亏了。”管事的继续嘟囔着,张三权当没听见。
张三今年十五了,一个客人也没接过,无他,不过是在这美人云集的地方,张三长相越大越泯然众人,大概馆里吃的好,原本清瘦的身板也越发壮实。管事的也曾找人调教过他,想着培养出一些出尘的气质,哪怕长相普通些也无妨,无奈张三是个榆木疙瘩,竟是琴棋书画学什么都不成,后来管事的也就放弃了。任张三把自己定位在了护院杂役上,日日安心的做着杂役的工作。
夜有些深了,有些客人已经走了。
张三侧耳听了听,那几个留了人的屋子里嗯嗯啊啊的声音也差不多消停了,便起身抻个懒腰,再给管事的添了杯新茶,跟管事的说了一声,打算去把门口的灯笼挑下来就回自己屋里歇着了。
刚到门口,就看见两个人影从远处走来,打头的人提着灯笼,两人皆是脊背挺直。松露庭在巷子最深处,周围没有其他的去处,想来便是来寻欢的。
是的,松露庭不仅接女客,也接男客。
张三抬起手中的竹竿,把灯笼挑了下来,看人走近了,扬声说道:“客人,今儿天晚了,公子们都睡下了,不接客了,明儿请早。”
说话间,两人走到松露庭门口,借着灯笼的光,张三看清了两人的长相打扮,不由一愣。
在前挑着灯笼的男人一看就是府里护院,肤色略黑,轮廓分明,剑眉虎目。
后面的青年看起来不过弱冠,面白无须,剑眉入鬓,鼻若悬胆,嘴唇削薄,端是一副凌厉相貌,却偏生一双桃花眼,看人的时候带着一股用情至深的错觉。
张三又看了看两人的衣着,挑灯的护院身上竟也穿着绸缎。后面的青年头戴纯金镶红宝石发簪,一身月白长衫,腰间是墨色衣带,张三看这衣服料子知道必不是凡品——他在常来的几个富户的身上都没见过这么好的料子。
“我家……主子与你家管事相熟,特来拜访。”挑灯的人说。
“客人还请先入室一等,我去通报管事的。”
张三不敢怠慢,侧身将人引入馆里。且不说与管事相熟,就算真是来寻欢的,就这一身行头,都够管事的把头牌房里的人请出去,打扮打扮带出来接客。
待到正厅,请青年坐下,护院便在座椅后站住。张三安排了别的伺童给客人奉茶,一路小跑到管事房里,把刚睡下的管事叫起来,管事一听急忙套上衣服赶往前厅。
到了前厅却是一愣,神色竟有些激动,不由得下跪行礼,刚要张嘴,抬头看见座上的青年微微抬手,管事立刻把未出口的话咽了下去。说道:“主子今日怎有空过来了?”
“巡查的前段时日禀报这处产业近年不太好,过来看看。”青年端起茶杯,用杯盖撇了浮茶,又把杯子放到茶几上,看着管事道:“看来确实不太好。”
管事跪在地上,听到这话顿时一背冷汗。
“你起来吧,过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