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大堂传来凄厉的哭声,棺材被几个汉子抬起,沿着石板路送出,两侧是一对神色凄惶中年夫妻,男人抱着一座牌位,女人不停地拿帕子擦拭眼泪。
棺材最尾处,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情绪低沉,他远远地看着送殡队伍离开,不知该走上去,还是离开这里。
正犹豫时,他目光一转,看到了凉亭中的顾安宁。
男人快步走来,喊道:“燕凌!”
顾安宁微笑看着他,与白日里的偏执冷漠完全不同。此时的他,拥有了人的感情。
顾安宁站起身,行礼后回道:“无崖叔叔。”
“燕凌,你怎么会在这里?”无崖子问道。
他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府上挂好的白幡全都消失不见,来往下人们也收敛起凄苦的表情,甚至有说有笑,完全不像主人刚刚离世的样子。
无崖子再看向顾安宁,他依然神情温和,身上的黑衣却没有变过。
无崖子认出来了,他穿的……是寿衣。
“这是您的梦。”顾安宁道,“您应当已经见过我了。”
“这是怎么回事?”就算无崖子见多识广,也弄不清楚目前是什么情况。
顾安宁早就准备好了说辞,在无崖子询问后苦笑一声,“想必您看得出来,梦里的我与您见到的相差甚远。”
他又将目光投向了那条青石板路,可是这一次却没有任何人过来。
顾安宁接着道,“我死去多年,本不该留在人间。没想到却因为一点Yin差阳错成了痴鬼,逗留了五十几年。”
“我能帮你做些什么?”对方既然已经开口,想来无崖子有帮助他的能力,他曾把这位后辈当做自己的孩子一般看待,如今更是有帮助他的意图,在顾安宁请求之前,无崖子主动问道。
“陪我下一盘棋,痛痛快快地、畅快淋漓地对弈一局。”顾安宁道,“他与我并非一体,他是我的执念,将我束缚在人世间。只要执念得到满足,我自然可以离开了。”
无崖子不太相信,因为先前他问的时候,顾安宁给出的并不是这个答案。
无崖子道:“他不记得自己的身份,也不记得你的家人和事迹。你确定一盘棋,就能令他满足?”
“我既不是他,又是他。他不了解我,我对他却异常熟悉。他很单纯,所求不过一个‘棋’字而已。我死后,父亲母亲送来的上好棋具已是天下少有,五十几年来,他日夜钻研,对于棋谱的执念一样不深刻。他从头到尾无人陪伴,所求不过一个对手而已。”顾安宁道,“无崖叔叔棋艺Jing湛,定能做到,让他放下执念。”
两个顾安宁本来就是同一个人,编出来的人设也有漏洞。他没有燕凌的记忆,以燕凌的身份坐在这里,也是通过无崖子的只言片语猜测出来的。不过无崖子的注意力并不在人设上,让顾安宁松了口气。
无崖子思考片刻,对黑衣青年道:“我明白了,我会尽力而为的。”
顾安宁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燕凌多谢无崖叔叔。”
说完身形渐淡,消失不见。
第10章 安宁(5)
“安宁还没有醒来吗?”
混沌中,顾安宁听到有人在讲话。
这个人的声音很熟悉,令他情不自禁地感到亲近。所以在身体被人用力托起,嘴巴被人捏住张开之后,顾安宁十分顺从,半点都没有反抗。
可是他的力气太小,灌进嘴里的药汁只咽下去了一半,剩下一半顺着嘴角留下,有人温柔地用帕子擦拭干净,没有滴到衣服上。
“我来吧。”熟悉的声音又道。
紧接着,顾安宁被人按着扳了下身体,变化了姿势。
朦胧中记忆回笼,他知道自己已经脱离任务,回到了自己的世界。
无崖子言而有信,在梦中答应了会认真同他对弈,醒来后也确实这么做了。愿望达成之后,顾安宁放下棋子,重重的松了口气,朝无崖子行了一礼,转身从紧闭的门中穿出,借着视线遮挡回到了自己的世界。
刚才讲话的人,就是陪伴了他十八年的兄长顾闻山。
他不是被陆小凤从顾家庄偷出来了吗?顾大公子为什么会在这里?
顾安宁渴望自由,陆小凤主动背锅把他偷走,顾闻山肯定会生气的。虽然顾大公子不会把气撒在顾安宁身上,顾安宁依然会觉得心虚。
他知道自己的病有多让人揪心。
如果没有系统,顾安宁的下场又能比燕凌好多少呢?
在床上躺了三天,腰背都酸痛级了。
顾安宁动了动手指,轻轻申yin一声,努力想睁开眼睛。可是他太虚弱了,就连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顾闻山怎么可能放心让这样的弟弟离开家,卷入危险中呢?
“安宁醒了,去叫大夫来。”顾闻山吩咐道。
秋棠应了一声,轻轻地迈着步子离开。
顾安宁听到了关门声,以及门外模糊的交谈,他们压得声音很低,根本听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