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于闹市,转眼之间烦恼尽去。
陈煜对向来不露真容的明月夫人起了好奇之心。是什么样的女人能在十余年前经营诺大的山庄,又有这般巧思雅趣?
小径尽头是个小湖。别家府邸中的花园湖泊不同,竹馆小湖的水只得二三尺深,低头能看到成群游鱼与湖底的卵石。那丛丛绿竹零星种在湖中,竹枝低垂轻拂水面,尽带江南柔婉味道。
一道长长的竹桥浮在湖面上,通往远处。
遥遥望见水面上搭着一方质朴的竹台,现出一抹粉红衣裙。绿影红衫,醒目之极。人影藏在竹影之中,看不清面目,反勾起人浓烈的兴趣。
引他上了竹桥之后,婢女便不再前行,福身一礼折身离开。
陈煜轻踏上竹桥,桥身往水中略沉,轻轻摇晃起来。他晒然一笑,并不用轻功,在竹桥晃动间背负了双手悠然前行。
春风中,长衫微动,他似前去赴约的多情少年。
竹台之上,有女盈盈站立,无声等待一个美丽的约会。
只是竹枝间漏下的天光仿佛被染成了浅浅的绿色,不再明媚。
离竹台尚有三丈远时,陈煜终于看清了明月夫人的模样。
她穿着粉红色的大袖衫,梳着流云髻。腰如束素,流泄下月光一般闪亮的银缎曳地长裙。她的唇是柔软的,她的眉眼是温存的,她怯生生站在竹台之上,宛若一朵春风中颤抖怒放的桃花。看她面容似有三十来岁,眉目之间的娇羞神色又似只有二十出头。
她站在竹台之上相迎,看到他走近微微一笑。
陈煜浑身如坠温暖的春水之中,每个毛孔都舒张开来。心里暗叹,好一个柳明月!
王府行(6)
“妾身柳明月见过世子。”
明月夫人敛身一礼,还未屈膝手肘便被陈煜轻轻托起:“夫人不必多礼。传闻夫人见外人时从来面覆轻纱不轻易以真目示人,长卿能一睹夫人芳容荣幸之至。”
“世子何等身份,岂敢怠慢?请!”
两人眼神相触,彼此细细打量着对方。
从陈煜跳上竹桥开始,明月夫人就一直看着他。他负手悠闲踏过竹桥的从容。他自三丈开外无声无息跃上竹台托住了她的手肘的轻功。他嘴角那抹和熙笑容,眉宇间透出的雍容华贵都让她欣赏。世子竟是这样的人才!她唇边笑容更浓。
而陈煜此时却在叹息。眼前这个水做的佳人,应该在深闺等待相公怜爱的柔弱女子却偏有雷霆手段经商天才。能让明月山庄十来年工夫就能与三大世家同时瓜分内库生意,不容他轻视小觑。可是他心里更多的却是失望。明月夫人与薛菲没有半点相似之处。无论她如何假扮易容,薛菲那双眼睛是改变不了的。陈煜转念又想,若是薛菲就这样出现在眼前,事情就不会这么简单了。所以,他的笑容依然和熙如春风。
竹台之上置有矮几,锦垫与茶具。布置简单之极,偏偏叫人觉得很舒服。
明月夫人款款落座后,素手亲自沏得一杯茶:“世子请。”
碗是细瓷小碗,轻盈如雪,细腻如玉。一汪明黄茶汤浮于其中,香气隐隐。
陈煜轻啜一口,满口生香。他手里把玩着茶杯细看,不夸茶好夸起茶杯来:“柳絮飘飘天上雪,素月冉冉江心白。这是被皇上夸得的江心白瓷吧?明月山庄能独占贡瓷的生意实非浪得虚名。今年内库开标,有明月夫人亲自坐镇,贡瓷一项无人能与明月山庄相争了。”
“世子过誉了。生意上的事妾身已交由小女青芜打理。浮生如梦,妾身经营明月山庄十来年,也累了。只是喜欢望京这处竹馆,小住怡情。”
王府行(7)
陈煜笑道:“我已于元宵节拜访过大小姐。柳姑娘Jing明能干,夫人教得好女儿。”
明月夫人微笑道:“青芜已告诉过我了。元宵节她演的歌舞似惊吓到了七王爷。妾身正想登门告罪。”
“咚!”陈煜手里的茶杯重重的放下,他脸色一变,笑容瞬间消失。目光如刀盯住了明月夫人。
新竹暖阳柔风转眼之间变成Yin沉冰寒。
明月夫人被吓了一跳,樱唇微张,脸上露出了惶恐之色。
陈煜缓缓说道:“长卿只是去拜访大小姐,可并没有说父王被她演的歌舞惊吓。柳姑娘从何得知我父王晕厥是因为她的月下歌舞?难不成这出歌舞是特意演给我父王看的?明月山庄是何居心?”
听他这么一说,明月夫人似松了口气,手轻轻抚着胸说道:“世子错怪明月山庄了。妾身有几个胆子敢去惹怒王爷?小女对世子突然造访感到吃惊,后听得坊间传闻这才知晓七王爷是看了她月下歌舞才晕厥。世子如若不信,何不去坊间查证?”
坊间流言是你们散播出来的,有什么好查的?就这么一喝你就吓倒了?明月山庄早垮了!陈煜心里冷笑,绷着脸道:“不管她是跳给谁看的唱给谁听的,我父王是被她的歌舞惊得晕厥。叫柳姑娘随我走一趟吧!她若找不到办法让我父王醒来,就不用回明月山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