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人彻底爆发了,隔着听筒都能感受到他粗重的喘息声,和难以抑制的愤怒情绪。
“我不叫顾之杭!”秦锦的声音提高了一整个八度,他秀气的眉毛拧成一个结,清冷而深邃的眼如同翻江倒海一样情绪起伏。他眼眶红红的,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我是秦锦。”
随后他掐断了电话,用力将手机砸了出去。啪的一声,手机的屏幕迅速裂成了几块。秦锦慢慢蹲下来,修长的手指紧紧捂着脸,漆黑的发穿过了他莹润饱满的指尖。
“这孩子无论怎么样都是顾家的血脉!你那么斤斤计较干什么!”Jing神矍铄的顾家老头子声音沉沉,用手里的拐杖不停地敲打着地面。
“我斤斤计较?干出这样的丑事,还想让我不计较吗?我他妈的脸往哪里搁!”站在他面前西装笔挺的男人一张脸上写满了愠怒,那双眼紧盯着年幼的秦锦,如同要将他生吞活剥一般:“我没有这样的儿子!”
“别说了,都别说了。”女人几近发狂的尖叫声如同钢针一样刺入年幼的秦锦的耳朵里,随后她失声痛哭着将秦锦小小的身躯拥入怀中:“我走,我带着杭杭走,这样总可以了吧?”
秦锦的侧脸被沾上了冰凉的泪,他一脸麻木的看着眼前这一切,声音稚嫩却冷冰冰的:“可是,我不想跟你走。”
“杭杭?”女人回过头看他,眼神里满含着热泪。
他就像是一只没有感情的木偶娃娃,目光从母亲身上移到了父亲身上,又在顾家老爷子身上打了个转:“我也不想待在这里,你们把我丢掉吧。”
他被丢弃在这充满烟火气的、平凡的角落里,独自一人生活了整整十年。其间,母亲走投无路的自杀、父亲与叔伯的冷眼嘲讽、萦绕在他身边的流言蜚语都随着时间被淹没。
最后剩下的,就只有漫无边际的孤独。
秦锦走进浴室拿冷水浇了脸,随手取了晾在一旁的毛巾擦干净水珠,然后关了空调出门。
位于巷子口的小超市挂出了今日特价的招牌,上面写着今天打折的果蔬以及即将到保质期的牛nai和面包。超市老板是个中年男子,这会儿正盯着电脑看最新一集的抗日神剧,炮火轰鸣震得电脑音响嗡嗡直响。
秦锦走到最里面的货架,随手拿了两包苏打饼干,又晃到冷饮柜门口停下,目光由上自下浏览了一瞬,然后从里面拿出两打冰镇啤酒。
他将这些堆在收银台前,轻轻敲了敲柜台:“老板,结账。”
“六十八块八。”老板正看到关键时刻,随便瞄了一眼报了个数字,然后又把目光转回电脑屏幕。
秦锦掏出手机刷了微信支付,拎着塑料袋出门。
夜幕之下,天台被唯一一盏灯照亮,秦锦坐在天台的长板凳上,手边是一听已经喝了一半的冰啤酒,以及三四个早就喝空的易拉罐。
他微眯着眼睛,长长叹出一口气,白皙的脸庞覆盖上一层薄薄的红。黏腻的风吹开了他额前细碎的发,也只有在此刻他才能将自己的情绪流露一二。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啊?”孟钦时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说话间他人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到了他面前。
孟钦时往他旁边一坐,伸长了双腿,沐浴露的味道顺着夜里的风钻进了秦锦的鼻子里,冲散了原本充斥着于鼻息间的酒味。
秦锦回过头看了孟钦时一眼,眼神迷离。
“你喝酒了?”孟钦时颇为惊讶,他凑到秦锦身边嗅了嗅,被后者不耐烦地躲开了。
秦锦推了他一把:“不能喝吗?”
“喝,能喝。”孟钦时晃着腿,目光在秦锦手边歪歪倒倒的几个啤酒罐子上晃了一圈。
一二三四,还挺能喝。
孟钦时从塑料袋里拿去一罐啤酒,食指一弯,打开了易拉罐盖,啜干净沿着罐口冒出的一圈圈啤酒泡泡,仰头望着星空,长长叹出一口气。
他侧过头去看秦锦,后者Jing雕细琢的面容被清冷的月光照耀着,仰起头吞咽啤酒时,喉结蹿动了一下,薄唇被酒渍浸出了莹润的光。
“孟钦时。”秦锦突然开口叫了一声。
“嗯?”孟钦时回过神,笑yinyin地望着他:“怎么了?”
秦锦回过头来看着他,眸光流转,如同轻声呢喃一般问道:“你说,我是谁?”
“你是秦锦啊。”孟钦时唇角上扬,轻快的回答。
“是吗?”秦锦又灌了一口啤酒,继续说道:“可他们说我不是。”
“谁啊?!”孟钦时声音提高了一些,随后又反应过来秦锦口中的他们是谁,语调又低了下去:“他们说的又不算,你认为自己是,那么你就是。”
秦锦嗯了一声,垂下眼眸,天台昏暗的灯光照下来,睫毛在眼睑投下一片扇形的Yin影。
关于身世,秦锦一向守口如瓶,孟钦时再没分寸也不会胡乱问这个,因为他知道那是秦锦心里最深的伤口,是他不愿意面对的过往。
天色渐晚,塑料袋里的啤酒喝光了,十来个瓶子摆了满满一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