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余玖曾睡过的小房间,正如那些年每晚他做的那样。只是他的心此时如狂风中乱飞的玻璃,迟早要碎在地上,崩溃地四散开来。
他好想,与她和盘托出,好想能自如地抱抱她。但他知道余玖这么多年,为了阿辰做了那么多事,他好害怕,害怕她知道自己骗了她那么久,便生气地丢下他,再也不要他了。
所有的一切,都不及失去她令他恐慌。
不知过了多久,月已然上了眉梢,屋中之人方起身离开。
这一走,怕是与竹明轩便再无联系。
余玖回首凝望空荡荡的小院,凝望着一草一木,终不舍地踏出去。
一路上,因无人闲逛,她便毫不避讳走着当年每日走过的路。
一步步,只专心走路。
“哟,这是谁呀,这不是凌王君么?”
冤家路窄,然此时夏阑身后那么多宫人宫女看着,彼时周围又只有余玖一人,她尚且不能对他如何,若给女帝留了话柄,只会对长岭与江微尘不利。不过,教训教训她还是可以的。
思及此,她心中暗叹。
她已经开始为江微尘考虑了吗。
“原来是长皇子殿下,真是巧了。”
夏阑不屑地打量她一番,讥笑道:“王君果然如传言一般,美若谪仙,不过如此薄凉之夜,王君舍了酒池华舞来此偏殿,究竟所谓何事?”
“无事,只是好奇罢了。”
余玖起先还怕被他认出,后来想着自己是多心了,当年那小小的宫女,他堂堂受宠世子怎会记在心里。
夏阑拿起手帕嬉笑一阵,斜眼取笑道:“王君,莫不是,约了人来此幽会?此事若是传出去,恐怕——”
他话尚且没说完,仿佛有人捏着他的嘴一般,双唇忽被扇了几巴掌抽痛起来。
“啊!”他猛地向后跌倒而去,众人欲要上前搀扶,却被一阵风刮得站都站不稳。
“哎呀,好大的风啊。”余玖故作惊讶,“长皇子无碍吧?”
夏阑好不容易站直了,心下后怕,便觉得是偏殿的前朝孤魂野鬼在作祟:“本宫,本宫无碍……”
“嗯哼,”他清清嗓子,依然不肯罢休,“不过王君要是不说清楚,怕是此事很快便会以讹传讹。”
他为什么偏偏要惹她?
余玖微怒,正想要一阵风直接把她们卷到天上摔死得了,手忽然被一人紧紧握住。
她抬眼望去,撞上一双澄清的眸子。
江微尘将她护在身后,Yin冷地藐视夏阑,像极了当年那一瞥:“是本王与王君迷路,误入此地罢了。”
夏阑早就听闻凌王性子古怪难对付,Yin冷逼人,如今更是体会到了外界传言属实。只不过方才那一眼,怎么有些熟悉?
他重复她当年的话:“殿下,外面天冷,还请回到殿中吧,若是受凉了——”
夏阑甩袖不甘,仰头目光掠过二人:“哼,多谢凌王女关心,雨燕,我们走。”
“是。”
余玖静静立着,望着他们慢慢消失在视线中。
此情此景,如此熟悉。
“王君,”他紧握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笑着在她耳边说,“回家吧。”
往事如烟,蜂拥着朝她脑内涌入,强烈的既视感如暴雨之夜的闪电批开一棵古木,渗透出焦气,令人抵抗又震惊,惶惑不已。
记忆中阿辰的身影逐渐与江微尘重合,她再无法挥去心头所想,一个念头疯狂地搅动她的身心。
她顺着他的手望去,倏然注意到他无论何时,都带着各类低调的护腕,幽幽问:“你,为何老是带着护腕?”
江微尘的手微微一颤,他嬉笑说:“小时候调皮,被明阳殿的香炉烫了,遂带上护腕。”
烫了?这么说他手上有疤?
“左臂右臂?”
他不敢回答,只打哈哈:“没什么的,我们回去说。”
只祈祷着她回去把护腕这茬忘了,一路上,江微尘不住地与她找话题。
余玖的心思哪里在聊天上,她想追问,又不想追问,情绪复杂到一个顶点,凝聚在心底怎么也散不开。
回到房内洗漱完毕,余玖决定先来软的。
“微尘,你且过来下。”她轻唤他,为他设下陷阱,笑得灿烂,“你来看看这幅花将军送的画。”
江微尘警惕地走过去,与她隔开一段距离:“确是良品。”
“这画可不单单是画,”她指腹轻触周围边角,眼神迷离,“周边均是平夏有名的织女缂丝而成,你看。”
冷静上前,他的右手却紧张地冒出冷汗,手心shi润。
他扯出一个微笑回道:“真的呢。”
他在刻意隐瞒她。
虽然他已尽量表现得自然,却还是被余玖一眼看透了去。
为何看透了,只因他每次说谎,表情都那么自然,太过自然。他望向她每每都是情深意重,带了点紧张与试探,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