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时却是叫她依了那颗佛心重看,岂非造化弄人?
她曾想,如果他是假死,如果他还能回来,她就原谅他。可直到那无法辨识的身体躺在棺材里被扶回,她才终于知晓什么叫剜心刻骨。
她恨了前几年,却替他守下了蒋家。只是恨意终究会散,徒生枉然。她便又守了后几年,守的,不过是一刻思他念他的心。
那小战士无父无母,本就是蒋岑捡回带进军营,出事之时也不过十三。她领他到了祠堂,收为义子。
“我与将军没有子嗣,若是有,自然也不会与你一般大,我长你不过几岁,你可乐意?”
“义母在上受儿子一拜。”说着,那小战士就磕了下去。
“我收你,因为这蒋家,不该绝。”秦青手里转了佛珠站起,接了他的茶水,“如今世道终回,这镇国公府,当要你守得。”
“义母您……”
“我累了。”秦青闭了眼,“今后这蒋家,就交给你了,我会禀明陛下。”
更声又起,芦苇被她屏退了,临出去前替她将床幔垂下。
这宫里的床幔厚重,暗里适应了这夜,瞧了顶上许久,秦青才觉,这心底里的情谊,竟是也似这般沉重。
沉重到她再难轻松面对那人。若他不是他,她当能如常。可他便就是那人,这十五年的心之所向,这一刻,奔涌而出的委屈不甘,带了酸痛的喜极,尽数化作了晶莹,熨得脸上都灼烫起来。
昏沉睡去,眼前忽而明媚,南隅的桃花似锦,是春景常驻。
秦青立在树下,身后有人唤她青儿,再回首,那人正当年少,自她身边打马而过,尘土纷飞,落英染发,她却顶了那一头一脸,笑出了泪来。
“小姐?!小姐!”
芦苇的声音急切,叫秦青终于醒转。
“小姐你怎么……小姐梦到什么了?”
秦青一抬眼,分明眼角滚下一颗,砸进了被中,唇角却是勾起:“梦到一个登徒浪子。”
“啊?”
“我突然知道怎么跟他算账了。”秦青抹了脸,“芦苇,我好开心。”
开……开心?芦苇狐疑,自家主子却已然起身,是这么久以来,她瞧过她最轻快的一次。
第十四章 宫灯
大兴的除夕国宴设在行宫,这是典制,便就是每年上的餐食也是固定下来的,除却上首几位,以及重臣独席,其他各家年轻人皆是三两成席,更是显得殿内一团和气。
早间荣皇后差人来收了各家宫灯,这会儿已经全数挂上,正殿前排成几行,远观正是排成了“永享升平”四个字,端是好气象。
秦青是随了宁家大小姐一并来的,入殿前宁清言停在了宫灯前,她便就随着一一瞧过去。
毕竟是年节之上,众人无论作画yin诗,多少用了些Jing力。荣皇后有此一行,本也是瞧瞧各家公子小姐本事,多少有些别样的心思,大家心知肚明。
宁清言自昨日便就没有多少Jing神,若非是大宴,怕是也不愿意再出来。只此番瞧了那殿前宫灯,不觉就探手过去。
各家的公子小姐们,yin诗有之,作画有之,谜语有之,却从不见这挂在正中的这只,简直独树一帜。
秦青随着一瞧,赫然一盏粉色宫灯,上边平白画了一个跪地的小人,再边上是画了几行垂柳,自然,这垂柳若是不论颜色,也是看不出几分模样。
宁清言左右瞧了瞧:“这是谁家小姐画的,岂能这般儿戏?”
“许是位公子呢。”秦青道。
“啧……那也不当这般,若是皇后娘娘知晓,怪罪下来可如何是好?”
“姐姐良善,可有人偏非不顾也是无法。不过我想,既是能挂在这,他定也是做了准备的。”秦青说着便就挽了她,“走吧姐姐。”
宁清言兀自叹了口气,又瞥眼瞧了瞧粉灯边上那一盏,上头字迹苍劲,行笔有致,叫人挪不开眼去,倒是能忘记写的内容。
不远处,木通推着自家主子立在外头,冻得瑟瑟发抖:“爷,咱不进去?”
“爷的灯可挂上了?”
“挂上了的,小的亲眼瞧见了!”
“那你觉得她能知道爷什么意思吗?”
木通有点为难:“这个嘛……哎,爷别急,小的觉得秦小姐聪敏,定是能猜到的!”
“嗯。”蒋岑这才点了头,须臾又呲了一声,“我怎么觉得她没看明白?这都看了多久了!”
“不是,爷,我站得高,我瞧见了,她们在瞧的是您边上那盏。”
“什么?!”蒋岑扭了头去,手把轮椅拍得叭叭响,“推爷过去!”
“爷不等了?”
“废话什么!推过去!”
只不过二人还没动起来,那边两位小姐已然进殿。蒋岑火急火燎过去一瞅,恼火得想把那灯给撕了。
“你不是看着呢么!怎么看得?!”
“不是爷,小的打点了的,”木通委屈,“特意叫那